节后综合征|身陷“节后综合征”:我们如何建立与漂泊之地的亲切感?( 二 )


节后综合征|身陷“节后综合征”:我们如何建立与漂泊之地的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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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的故事》 , 作者: [美]戴尔德丽·马斯克 , 译者:徐 萍/谭新木 , 版本: 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22年1月
尽管罗马在历史上发生过巨大变化 , 但其道路、地标、城墙和广场等都维持着相对的稳定性 。 在“图像鲜明”的罗马城生活 , 周遭的一切时刻刺激着感官 。 除了目之所及 , 为了找路 , 甚至可以跟着鼻子和耳朵走 。 滚烫的面包、燃烧的熏香、火炉上的烤肉 , 刚涂上油的身体的气味都是独特的标识 。 街边小贩的叫卖、铁匠打铁的叮当声 , 远处房屋里突然爆出的拔取腋毛时顾客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 作者在书中收集了这样一张“多感官地图”:
“炎热的夏日午后 , 游戏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掷骰子的声音、移动柜台的声音)、克洛卡·马克西玛下水道的恶臭味、汗水的盐味和昆虫的嗡嗡声 , 让一位漫游者在茱莉亚大教堂的一角拐进了维卡斯托斯库斯 , 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 ”
依靠头脑地图找路的罗马人 , 在寻路过程中他们的大脑是否会比我们使用得更多?神经科学家埃莉诺·马奎尔(Eleanor Maguire)发现 , 记忆城市复杂道路体系的出租车司机脑中的海马体会产生更多灰质 , 而在使用GPS的一代人中 , 情况则相反 。 这一发现起码说明了在听从语音导航的寻路者脑中 , 部分神经元是未被激活的 。 倘若海马体只负责导航 , 那么将其任务移交中介化的技术载体似乎是对人的解放 。 然而 , 越来越多的研究支撑 , 海马体与记忆有关 。
节后综合征|身陷“节后综合征”:我们如何建立与漂泊之地的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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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绝美之城》中的罗马 。
不难发现 , 头脑地图是个体对所在地方生命体验的整理 。 而在纯粹跟随导航的过程中 , 主动的体验获取被目的地的迫近要求取代 , 源于直接经验的瞬间的亲切感也在这轮替换中消耗殆尽 。 手握导航 , 仿佛可以在任何陌生的位置找到通往目的地的最近通路 , 然而即便是重复走过数遍的路线 , 却依然可能在脑海中串联不起一张完整的地图 。 可是 , 当回想起儿时从家到学校的那条路 , 闭上眼 , 不只是路旁的每一家小店 , 甚至转角长椅的摆向似乎都历历在目 , 模糊掉的究竟是地图还是日常经验的感知?如果说一时找不到路却能清晰地知道自己当前的位置 , 是家乡场景下的日常叙事 , 那么 , 找得到每一条路 , 却说不清楚当下身在何处 , 表达的则是他乡街角的吊诡转换 。 值得注意的是 , 对当前位置的模糊感与“我在哪里”、“我是谁”的身份失焦是密不可分的 。
纸质地图通过标记再现空间 , 空间维度的变迁压缩于方寸之间 。 电子地图更是以真实、立体的拟像再现将这一压缩体验提到了另一种极限 。 VR、AR技术的加持则让使用者能够足不出户便获得身临其境之感 。 空间成了随时能够呈现的客体 , 地图上的标记似乎在召唤着跨越地理的变现体验 。 在导航的指引下 , 城市生活者正在驶入社会学家曼纽尔·卡斯特(Manuel Castells)预言的“流动空间”——汇成信息流的实时定位不断更新 , 一个又一个地方次第呈现 , 又在一次又一次刷新中不断改变 。 正如西南大学传播学硕士金钰婷在对24名电子地图使用者进行深度访谈中 , 频繁听到的那一句“我一直在走” , 甚而有受访者称 , 电子地图的出现让“分清东西南北”本身变得不再重要 。 作为时空中的停顿的地方感即生即灭 。
除了空间的流动与否 , 地方经验也受时间感知的影响 。 故乡的地方感始于童年 。 段义孚认为 , 当把时间通道与地方经验联系在一起 , 纵向的生命周期成为坐标 。 对儿童而言 , 时间是不会“流动”的凝固 , 他们仿若站在时间外面 , 始终稚嫩;而对成年人 , 时间在前 , 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们飞奔 。 相较成年人 , 儿童对地方的经验更为感性 , 未经中介的直接 , 这也是成年人不断怀恋却无法再回到过去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