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生活好了,更要看看从前(金台书话)

中国|生活好了,更要看看从前(金台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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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晓声
郭红松绘
中国|生活好了,更要看看从前(金台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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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说创作 , 从题材上基本可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属于知青文学;另一部分大抵属于“当下”题材 。
因为整理一些散文随笔 , 想到了从前许多事 , 比如年货、布票、肉票、洗澡票、户口簿、厕所等 。 我很感慨 , 中国确实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了 , 确实发展了 , 各种变化之大 , 不回头比较 , 印象是不够深刻的 。 现在普通饭店的任何一桌饭菜 , 过去北方家庭春节都吃不到 。 当时见不到鱼虾 , 鸡蛋、粉条都凭票 , 我直到下乡前才第一次吃到点心 。 这种生活并非城市最困难家庭独有 , 而是当时普遍现象 。 1990年 , 我在北京家里第一次洗到了热水澡 。 因此 , 我想将从前的事讲给年轻人听 , 让他们知道从前的中国是什么样子 。 只有从那个年代梳理过来 , 才能理解中国社会的发展变化 。
我的父亲是大三线建设工人 , 每隔几年才回一次家 。 我和两个弟弟上山下乡后 , 家里还剩下母亲、妹妹和患有精神病的哥哥 , 全靠小弟弟一人支撑 , 我想他承担的家庭重担比我们要多得多 。 正如秉昆入狱后 , 可以写出长长的名单让妻子去求助 , 弟弟和工友们的关系一直维系到他去世 , 这是由那个时代的生活形态造就的 。 他们这些留在城市的普通劳动者家庭的青年 , 在我们文学艺术画廊里近乎是沉默的、缺失的 。
当代许多作家都出身农村 , 写农村生活信手拈来 , 好作品数不胜数 , 如《平凡的世界》 , 而全面描写城市底层青年生活的长篇小说相对较少 。
少年时代 , 我就喜欢读有年代感的作品 , 比如《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复活》等 , 但创作一部有较强年代感的作品十分困难 , 我也一直感到准备不足 。 到了六十七八岁 , 我觉得可以动笔 , 也必须动笔了 。
我从小生活在城市 , 了解城市底层百姓生活;我曾写过《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 , 比较熟悉知识分子、文艺界人士近50年来的心路历程;我与老革命式的干部也有过亲密接触 。 这几方面的熟悉 , 让我写起来不至于太不自信 。 我决定写一部年代跨度较长的小说 , 通过人物关系描绘各阶层之间的亲疏冷暖 , 从民间角度尽可能广泛地反映中国近50年来的发展图景 , 这就是《人世间》 。
我不会电脑 , 只能手写 , 写第一页时不知道书名 , 但知道必须写到3000多页才能打住 。 有朋友提醒我 , 不要写那么长 , 最好写二三十万字 , 好定价、好销售 , 写那么长谁买谁出谁看?我说 , 这不是我考虑的 , 我只想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
令我欣慰的是 , 在115万字的《人世间》中 , 一些内容是其他小说中不常见的 , 一些人物是文学画廊中少有的 , 一些生活片段也不是仅靠创作经验编出来的 。 它们都源于我这个作家独特的生活积累 , 都有鲜明的个性特征 。
我常常想 , 人类究竟为什么需要文学艺术?文学艺术是为了让我们的生活更丰富 , 更是让人类的心灵向善与美进化 。
我曾写过一篇文章《论好人文化的意义》 , 不是说“老好人” , 而是对自己的善良心有要求的人 。 《人世间》里没有太坏的人 , 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总是干坏事 。 我总是在作品中挖掘、表现人物好的一面 。 这也是我对文学的理解 。 美国拍了《辛德勒的名单》《动物园长的夫人》等一系列表现二战时期普通人见义勇为的影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