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念史|将近两千年的关公崇拜史,实际上也是一部中国观念史|文史宴(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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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关帝庙——运城关帝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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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 , 关公是与中国古代小说、戏剧这些文学样式共相始终的一个形象 。 正是在这些人文因素的交互作用下 , 在清初文学中 , 关羽已被崇誉为集“儒雅”“英灵”“神威”“义重”于一身 , “作事如青天白日 , 待人如霁月光风”的“古今来名将中第一奇人”了 。 [2]
大约是“不识庐山真面目 , 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缘故 , 盛行关公信仰的漫长时期中 , 历代史家对于关羽崇拜的始末根由、曲折转变 , 并没有认真的考探辨析 。 而近代文化断裂后 , 中国文学史凡谈论及此者 , 则率以“封建统治阶级提倡”和“《三国演义》影响”为由 , 众口一词 , 几成定论 。
美国匹兹堡大学社会学系主任杨庆堃(C. K.Yang)在 20 世纪 60 年代的专著《中国社会中的宗教——宗教的现代社会功能与其历史因素之研究》被认为是以西方视角研究中国社会学的重要成果 。 在他撷取的全国八个代表性地区“庙宇的功能分配”中 , 就将关帝庙宇归类为“C , 国家”之“1 , 公民与政治道德的象征”中“b , 武将”一类 , 并论说道:
在当时全国性的人格神崇拜中 , 没有比关羽更突出的了 , 关帝庙遍及全国 。 虽然这位公元三世纪的武将是作为战神而被西方学者所熟知的 , 但就像大众信仰城隍一样 , 关公信仰起到了支持普遍和特殊价值观的作用……神话传说和定期的仪式活动 , 激励着百姓对关公保持虔诚的信仰 , 使关公信仰得以不断延续 , 历经千年始终保持着其在民间的影响力 。 [3]
其实与文学史的说法相去不远 。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 , 对于关公文化略近于现代方式的专题研究 , 是从 1840 年由西方传教士白奇(Birch)的《解析中国之四:关帝保佑(AnalectaSinensia , No4: The kwanTePaouHeum)》开始的 。
国际知名汉学家李福清(B.Riftin)就说:
关帝信仰这个题目并不是新的题目 , 有许多国家的学者从 19 世纪中叶就开始专门讨论这个问题 。 [4]
而中国人自己在现代意义上的研究 , 则以 1929 年容肇祖在广州《民俗》杂志发表的《关帝显身图说》为最早 。 1993 年饶宗颐在香港《明报月刊》上发表了一篇《新加坡:五虎祠》 , 副题则是《谈到关学在四裔》 。 “关学”之说 , 无非强调此中关联甚多 , 内蕴丰厚 , 绝非仅持关帝庙或者《三国志演义》一端立论所可道尽的 。
“文化研究”据说是当前现当代文学的研究热点 。 但究竟何为“文化” , 却人言言殊 , 据说定义不下二百个 。 其实这本来是一个汉语词组 , 出自《周易·贲·象卦》的“观乎天文 , 以察时变;观乎人文 , 以化成天下” 。 日本人以此移译源出拉丁文的 culture(词根原意是耕种) , 也是来源于农耕文明 , 由此产生的歧义又多出了一个乘方 。
从先民说来 , “文化”实际上应当是一个动词 。 东汉《说文》言 , “文 , 错画也” , “化 , 教行也” 。 “文”的本义就是“纹” , 自然纹理和花纹给人以美感 , 人们就乐意模仿 。 圣人所作的诗礼乐书也是美好的 , 人们如果也乐于模仿 , 那么天下就都变得美好了 。 这就是以文治来教化天下的意思 , 道出了文化的亲和力 。
后来又出现了对应的概念 , 比如刘向《说苑》:“凡武之兴 , 为不服也 , 文化不改 , 然后加诛 。 ”晋代束晰《补亡诗·由仪》说的:“文化内辑 , 武功外悠 。 ”昭明太子萧统注曰:“言以文化辑和于内 , 用武德加于外远也 。 ” [5] 又道出了文化的固有凝聚力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