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2022-2《十月》·大地之事|半夏:荒漠生命的内敛之美(外一篇)( 四 )


【红柳|2022-2《十月》·大地之事|半夏:荒漠生命的内敛之美(外一篇)】诗人何以用“芄兰”这种植物比兴说事?这是我今天要用觽给你解开这个结的缘故 。
我在十月朗秋的某个下晚时分盘桓在王维诗“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阳关 , 在那漫游时我看见了这种长着心形叶子的藤本植物 , 它攀附在红柳枝叶上 , 一串已发黄的心形叶背衬大西北碧蓝深邃的高天 , 煞是显眼 。 它角形的荚果成熟了 , 在干燥炸裂的果皮中绽开 , 细微的种籽披背着银色的纤毛 , 风来即飞起 , 飞扬到远方 。
它是什么植物?我从前不曾见过 。 晚间回到宾馆用时断时续的公用WIFI网上做功课时 , 大海捞针般地查到它可能是一种叫羊角草的藤本植物 , 归属萝藦科 。
旅程匆匆 , 横贯西东的甘肃河西走廊行最后一站到了兰州 , 作家韩松落款待我们 , 席间顺便聊到荒漠生命的美 。 调出手机里的图给他看 , 他指着这个说 , 这个叫羊角奶果 , 他说它会分泌奶浆一样的液体 , 小时候他还吮过那种浆液 。 韩先生老家在祈连山深处 , 应该熟知本土植物 。 这话题没继续 。
甘肃行结束 , 飞到天府之国成都 , 期间收到八〇后作家郑小驴微信一图来问一种植物的名称 , 我乍看 , 是一种心形叶藤本 , 结着两个长有刺突的荚果 , 看不清全貌 。 匆匆忙忙瞧一眼 , 不识 , 回他:过两天回云南后查实告之 。
下午 , 补了一个好觉后 , 小驴之问来敲我脑门 。 盘出我的资料加上电脑 , 又变成大海捞针的情形 , 小驴发来的图片我盯着看了又看 , 没线索 。 拿起一本杂志翻了翻 , 心还在解谜的网络里 , 忽然间 , 灵光乍现 , 记起 , 几年前曾在农博会上买到一种异质花草叫唐棉 , 唐棉赏的不是叶而是它的果 , 它的果有点类似小驴之问中那植物的果实 , 倒查回去 , 谜底揭开 。
小驴问我的植物叫萝藦 , 萝藦科植物 , 心形叶 , 草质藤本植物 。 民间俗名太多了:羊角奶、奶浆藤、婆婆针线包、雀瓢等 , 再回溯 , 调出我在阳关拍到的“羊角草” , 它们是同一科属植物 , 此真乃是顺藤摸瓜了 , 歪打正着 , 把个萝藦科植物的性状来了一个全盘挖掘 , 又得知在阳关拍到的那种植物叫芄兰 , 《诗经》里有“芄兰”篇 , 用这植物的叶和果比兴说事儿 。 这便是以上扯到的——《诗经·国风》之卫风芄兰篇 , 芄兰的长荚角果形似古时成人佩戴的“觽” , 那个古时的女诗人是触景生情 。
离开甘肃抵达成都后 , 某夜 , 与友逛荡到文殊院 , 在老辈文人流沙河题书店名的散花书屋里购得先生的《诗经现场》一书 。 前几年给成都日报的副刊写专栏 , 该副刊的头版上每期皆有流沙河先生的现代版说文解字儿 , 写得很短很好看 , 拿起这书一翻 , 甚喜欢 。 成都是我到过的生活与艺术结合得最好的地方 。 老先生自序里说古人写诗都是生了事才写 , 现代人写诗不是 , 想写就写 , 他呢就把《诗经》里那些生发了事的“现场”拿来复圆一下说说讲讲 。
遗憾的是我后来读那本书 , 《芄兰》篇没被流沙河先生挑在这书里说事儿 。
西北行 , 有同伴 , 但仍是孤独伤感的 , 当然也是诗意的 。 在阳关时 , 黄昏时分 , 看着从前的阳关大道 , 看着沙土上我长长的影子 , 忽泪涌 , 时愿天塌地崩 , 从此绝尘而去……忽然想起那部经典传记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 , 大漠游侠劳伦斯在电影的第一个镜头里从摩托上飞出而亡 , 也跳出“汉宫侍女暗垂泪 , 沙上行人却回手”的哀吟 , 从此这里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