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最有意义的是它的方向,而不是具体的抵达|第23期解放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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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新华社
中国曾是诗的国度 , 但随着技术时代的来临 , 诗人被放逐大地 , 诗意也渐行渐远 。 《唐代五诗人》是作家张炜的诗论 , 借王维、韩愈、白居易、杜牧和李商隐等五位唐代大诗人的故事 , 或直抒胸臆 , 或曲径通幽 , 寻找失落的诗意、诗心 。
《唐代五诗人》共114讲 , 嘈嘈切切 , 大珠小珠 , 名为课稿 , 实乃夫子自道 , 是作者向理想生命的致敬 。 张炜读诗 , 有自己的读法和心法 , 他不以学者自居 , 相反 , 他对流行的、标准化的学者读法有所保留 。 他不追求体系 , 但时有妙语 , 如他称白居易是桂冠诗人 , 诗有着“晦涩的朴素” , 而李商隐是“千古妙人” , 诗华丽而孤高 。 他以气论诗 , 说韩愈诗文气长且壮 , 火气盛大 , 王维诗气短 , 无烟火 , 不可爱 , 所论妙极 。
气勾连的是性命 , 是生机 , 是天地万物之通 , 张炜看重的乃是诗歌作为生命的日常表达 , 认为衡量一部诗作优劣的标准是其是否具备深刻的生命感悟力 。 他主张直面诗人留下的“文本” , 因为文本是生命的印痕 , 更是生命的袒露 , 回到文本 , 在抽丝剥茧中方能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 。 他将诗歌和诗人放在时、文和思的三种维度下进行考量 。
第一 , 诗与时 。 张炜主张知人论世 , 把诗人还原到他生命中的关键时刻、关键事件中去理解 , 如王维的母丧、韩愈的“向后的向前”式的复古、白居易的池上之隐、杜牧的十年幕府和四任刺史、李商隐的令狐恩怨 , 这些都是影响诗人的生命关键节点 , “文学不过是灵魂和心志的反映 , 它不能仅仅堪称专业之事 , 而是人性之事、生命之事” 。
第二 , 诗与文 。 在张炜看来 , 诗与文虽然相通 , 但文章是外向的 , 诗歌是内向的 。 诗最有意义的是它的方向 , 而不是具体的抵达 。 诗更加强调诗性 , 是审美的高度和难度 , 即使是备受赞赏的“新乐府”和“秦中吟” , 实在算不得作品中的上乘 , “这种美很难持久和深入 , 更无法深深植于心灵之中” 。
第三 , 诗与思 。 诗之所以为诗 , 根本在于内在的审美价值 , 是沟通自我、他人、天地后的精神升华 , 道德和责任只是好诗的基础条件 , 但不是充分条件 , “仅仅写出尖锐的批判文字 , 仍不足以成为伟大和优秀的诗人 , 文学的最高价值乃在于综合审美的高度和深度” 。 诗的复杂性在于它无从归纳 , 不可量化 , 简单明了的标准 , 只不过是对诗意的禁锢 , “需要拿出一个生命的全部能力去感知和把握 , 一旦抽掉了这样的条件 , 审美即不可能发生” 。
人们常说 , 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 , 那诗歌呢?诗歌有自己的独特使命 。 张炜要把这些璀璨夺目的诗人 , 从落满灰尘的屏风上请下来 , 从支离破碎的文本和观念中活过来 , 还原为一个个鲜活的、有棱有角 , 有个性 , 有活力的生命 。 他要与诗人们秉烛夜谈 , 在近处和深处感受他们生命的张力 。
张炜看重的是唐代诗人的生命之真、生命之趣、生命之力 。 “任真无所先” , 诗歌要回到生命之真 , 即突破知识、权力、秩序等外在 , 回到生命的澄明之境 。 张炜认为 , 韩愈快人快语 , 是其可爱的一面 , 是作为一个人的真性情的体现 , 而其行文陡峭犀利 , 披荆斩棘 , 乃是源于真实的强调 。 诗歌也要回到生命之趣 , 即使是趣 , 也各有千秋 。 王维之趣 , 是内隐的趣 , 妙在久远 , 是无味之至味;韩愈之趣 , 趣在真 , 鲜活 , 亲切 , 更趣在异 , 奇谈怪论 , 奇思异想 , “是可敬可畏胆大包天的行动者”;白居易之趣 , 趣在取直就便、轻松闲适 , 趣在刚烈与委婉交织 , 趣在风流多情;杜牧之趣 , 趣在勇猛英武 , 当仁不让 , 趣在永远定格于青俊的悍力 , 趣在一颗伏虎之心;李商隐之趣 , 趣在与现代相通的极微妙的生命情愫 , 趣在朦胧 , 趣在“外有何物”的惊天之问 。 王维的清雅与平淡、韩愈的冲动与激越、白居易的苍莽与浅直、杜牧的缠绵与沉迷、李商隐的激愤与感伤 , 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化约的生命所在 。 生命各有姿态 , 但背后“倡扬的是个性 , 焕发的是生命 , 吐露的是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