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之于古人,不啻于汽车于现代人 。故古人用马 , 爱马,写马,颂马,不计其数 。其中最令人忍俊不禁的,要数马志远的散曲《借马》 。马志远是我国元朝散曲四大家之一,他有许多脍炙人口的散曲流传至今 。比如《天净沙 秋思》 。
去年夏天,我去参观马至远故居 , 见到马志远早期写下的一首般涉调 耍孩儿 曲《借马》 。曲词抄录如下:
近来时买匹蒲梢骑 , 气命儿般看承爱惜 。逐宵草料数十番,喂饲膘息胖肥 。但有些秽污却早忙刷洗 , 微有些辛勤便下骑 。有那等无知辈,出言要借,对面难推 。
懒设设牵下槽,意迟迟背后随 , 气忿忿懒把鞍来鞴 。我沉吟了半晌语不语,不晓事颓人知不知?他又不是不精细,道不得“他人弓莫挽,他人马休骑” 。
不骑呵西棚下凉处拴,骑时节拣地皮平处骑 。将青青嫩草频频的喂 。歇时节肚带松松放,怕坐的困尻包儿款款移 。勤觑着鞍和辔 , 牢踏着宝蹬,前口儿休提 。
饥时节喂些草,渴时节饮些水 。着皮肤休使粗毡屈,三山骨休使鞭来打 , 砖瓦上休教稳着蹄 。有口话你明明的记;饱时休走,饮了休驰 。
抛粪时教干处抛,尿绰时教净处尿 。拴时节拣个牢固桩橛上系 。路途上休要踏砖块,过水处不教践起泥 。这马知人义,似云长赤兔,如益德乌骓 。
有汗时休去檐下拴,渲时休教侵着颓 。软煮料草铡底细 。上坡时款把身来耸 , 下坡时休教走得疾 。休道人忒寒碎 。休教鞭飙着马眼,休教鞭擦损毛衣 。
不借时恶了弟兄,不借时反了面皮 。马儿行嘱咐叮咛记:鞍心马户将伊打,刷子去刀莫作疑 。则叹的一声长吁气,哀哀怨怨,切切悲悲 。
早晨间借与他,日平西盼望你,倚门专等来家内 。柔肠寸寸因他断,侧耳频频听你嘶 。道一声“好去“ , 早两泪双垂 。
没道理没道理,忒下的忒下的 。恰才说的话君专记,一口气不违借与了你 。
元曲般涉调耍孩儿借马 作者 马致远
壬午年冬月 汉卿
细读曲词,觉得非常有意思 , 这曲词以诙谐风趣的语言 , 生动传神的细节,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塑造了一个爱马如命、既悭吝刁酸又憨厚朴实的人物形象 。这首曲的写作年代1282年,正是元朝建立之初 。元朝入主中原后,对汉人实行了极其残酷的统治 。把人分为四等,北方汉人三等 , 南方汉人则称为贱民,为四等 。在农村实行连坐保甲制 。就连锅灶菜刀,都得是几户共用 。在这样一种形势下,汉人能够买上一匹马,可以说是非常奢侈的了 。由此,马主人对马的百般爱惜,也就在情里之中 。
曲子里的主人翁买了匹好马 , 千般珍惜,百般爱护,爱马甚至都超过了爱惜自己 。可偏有那“不晓事”的人前来借马 , 这便如同割他身上的肉一般,让他感到非常痛心 。他实在不愿把马借给他人,但又怕伤了朋友脸面 , 于是他内心产生了剧烈的矛盾和钻心的刺痛 。他长篇大论、没完没了絮絮叨叨地向借马人叮嘱关于养马、骑马的注意事项 。细数之,大约有27项之多 。马被人借走后,他倚门等待马的归来,以至于“柔肠寸断”,“两泪双垂”,这个细节十分夸张 , 也很具幽默效果,把人物心态展示得淋漓尽致 。通过这一系列对人物精雕细刻描绘与刻画,把一个活灵活现的喜剧形象展现有人们面前 。更有意思的是 , 在现今社会中也能找到与之对应的事情 。尤其是那句“道不得他人弓莫挽,他人马休骑”,使我想起如今流传于社会上私家车车友们的一句戏言“车与老婆 , 概不外借” 。语言之诙谐幽默,却又非常现实,让人心生同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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