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文学|扑朔迷离《玉筯图》( 二 )


破朔迷离的“玉筯”
王守训和王懿荣的题识均提到“玉筯”二字 。 “筯”同“箸” , 即筷子 。 《世说新语·忿狷》载:“王蓝田性急 , 尝食鸡子 , 以筯刺之 , 不得 , 便大怒 , 举以掷地 。 ”而画面中描绘的“玉筯” , 显然不是用美玉制作的筷子 。 根据文献记载 , 人死后从鼻腔里流出的浓稠分泌物称为“玉筯” , 又有“玉柱双垂”的说法 。 此类现象偶有发生在修行之人过世后 , 多被视作禅慧善果 。 清代文学家、官员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滦阳续录五》提到淮镇的一位僧人“溘然而逝 , 合掌端坐仍如故 , 鼻垂两玉筯 , 长尺余 。 ”在道教和气功学领域 , “玉柱双垂”还有另一层面的解释 。 道家的内丹术认为 , 人出生以后任督二脉中断 , 两脉之间原来的衔接处称为鹊桥 , 共分为上、下两处 , 即“上鹊桥”和“下鹊桥”(《崔公入药镜》) 。 上鹊桥位于面部的印堂和鼻窍位置 。 人们在练功静坐时 , 精气运行至印堂、鼻窍处 , 此刻要舌紧抵下颚 , 把精气引下至任脉 。 若是精气外泄 , 便会发生走漏 。 “上鹊桥”的走漏即从鼻孔垂下两条白色黏液般的鼻涕 , 也就是“玉柱双垂” 。 《伍真人丹道九篇》之《大服过关食天机第六》便有“上用木夹牢封鼻窍”避免鼻根走漏的方法 。
|龙口文学|扑朔迷离《玉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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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 , 从现代医学角度分析 , 人在去世后从孔窍中流出分泌物或血性液体是一种正常现象 。 随着身体机能的停止 , 体内的液体及排泄物会自然外泄 。 在死亡后的几天内 , 人体肠道等内脏中的细菌以身体中破裂的细胞为食物继续生存并大量繁殖 , 同时会产生有毒气体致使尸体膨胀 。 由于体内压强增大 , 一些液态的分泌物便从鼻腔、口腔溢出 。 这些现象是因人而异的 , 且与温度、湿度等客观环境有关 , 并不一定都会发生或引起人们的注意 。 因此在医学知识和信息传播相对落后的古代 , 大家认为这是件稀罕事 , 还与佛教、道教修炼产生了关联 。 而丁孺人生前恰有虔心礼佛的习惯 , 家人便认为这就是《高僧传》中记载的禅慧善果“玉筯” 。 值得注意的是 , 王守训在题跋中言及妻子“久病” , 《松溪年谱》中也记载丁氏“患血证甚重 , 医药鲜效” , 丁氏病亡与其操劳过度及身患血证有直接关系 。 中医上的血证一般指“凡由多种原因引起火热熏灼或气虚不摄 , 致使血液不循常道 , 或上溢于口鼻诸窍 , 或下泄于前后二阴 , 或渗出于肌肤所形成的疾患”(《中医内科学》) , 也就是通常说的血病或失血 。 结合画面中的“玉筯”为黑色这一信息 , 丁孺人的“玉筯”极有可能是血液以及其他人体组织分泌物的凝固物 。
王懿荣和王守训
【|龙口文学|扑朔迷离《玉筯图》】王懿荣和王守训同宗 , 王懿荣称其为“三兄” 。 同时二人还是挚友 , 关系密切 。 光绪二十一年(1895) , 甲午海战之后日本包围威海卫 , 王懿荣向朝廷请命回老家登州组织团练抗倭 , 特别奏请朝廷派黄县王守训和荣成孙葆田两位好友一起回籍协助 。 光绪二十三年(1897) , 王守训病逝于北京 。 王懿荣闻讯后极为悲痛 , 为王守训亲笔书写墓志铭 , 称他“文学为士乡三百年之冠” 。
|龙口文学|扑朔迷离《玉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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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壤阁杂记》载 , 光绪六年年底 , 王懿荣在考中进士后回福山老家探亲 , 次年二月经黄县返京 , 途中在王守训家停留数日 。 期间 , 王守训将自己收藏的古物和书画给王懿荣鉴赏 , 也应是在此时邀请王懿荣题跋《玉筯图》 。 王懿荣拿到画卷后先在二月十五日题端 , 又在13天后“将入京师”时心有所感 , 于图后写下长跋 。 文中的“蓬莱黄宜人”即王懿荣结发妻子黄兰 , 其生平见于《诰封宜人元配蓬莱黄宜人行状》(《王文敏公遗集》) 。 王懿荣与黄氏在同治元年(1862)成婚 , 当时王家家道中落 , 生活十分清苦 , 然黄夫人勤俭持家 , 安之若素 , 悉心教导子女 。 惜黄夫人早年身患疾病 , 于光绪三年(1877)病逝 , 未能见到丈夫得中之光景 。 黄夫人与丁孺人最为要好 , 亦为礼佛同道中人 。 如今好友妻子往生极乐 , 王懿荣提笔时不禁追忆自己过世数年的夫人 , 朴实的言语中流露出强烈的思念之情 。 《行状》同样记述了黄夫人生前梦见妙女召唤之事 , 想必在王懿荣心中 , 这也是一种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