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之窗|这些原来都是书法伪常识( 二 )


其五 , 心态方面 。 集中体现为“三个凡是”:凡是当代“名人”(上过电视、报纸、微博、微信、小红书的)写的字 , 都是精妙书法;凡是出版物(包括字帖、作品集、图录)上发布的信息 , 都可以依凭;凡是跟着“名人”“大师”学 , 就能成名成家 。 这在主观上是由盲从盲信、追名逐利的心态所致 , 但也同如今信息爆炸、媒介混乱的客观条件有关 。 在信息化水平不断提高的当下 , 虽不太会出现旧式无迹可循的“世外高人” , 可“流量”与艺术造诣终究不是一回事 。
上述五类自然不能覆盖所有书法伪常识 , 但已能反映出形形色色的妄言谬解的三个共性:简单明了 , 易于传播;脱离范本 , 违背史实;故弄玄虚 , 夸夸其谈 。
“工夫在诗外” 写字要与读书同步
倘欲对古老而复杂的书法艺术进行有效的欣赏、临摹与研究 , 我们需要一面遵守常识 , 一面尊重历史 , 在可描述、可验证、可追溯的现代人文学科要求的指引下 , 力避玄虚肤泛之辞 , 在以下四个方面 , 树立起一些新的思维 。
学习书法要与学习传统文化、阅读文史典籍同步进行 。 书法有别于大多数古典艺术门类的一点是 , 其依托于汉字 , 在古代始终属于文人士大夫的必修技能 。 其审美趣味、价值尺度、技术标准、风格面目等 , 在历代文人的日常实践中得到强势的塑造 , 以致具有一种独特的文化属性 , 此即古时罕有现代意义上的“书法家”“书法作品”的根本原因 。 今人每谓书法为独立的艺术门类、发达的学科专业 , 虽有相当的现实立场 , 但正如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所言 , 恢复书法的文化土壤和知识脉络 , 才是求索的正途 。
要把具体的技术训练与风格探索放置在书法史的框架之中 , 穷源溯流 , 以知识引领书写 。 举个例子 , 如今学习唐代欧阳询楷书者众多 , 尤集中在《九成宫醴泉铭》一碑上 , 但所书往往呆滞刻板 , 并受到某些时人作法的不良影响 。 倘学书者具备书法史方面的知识 , 便可知道 , 欧楷这类“斜画紧结”风格的楷书 , 主要继承了北朝铭石书的遗绪——北魏《张猛龙碑》、隋《苏孝慈墓志》等便已然具备了许多“欧体”的风格元素 。 学书者不妨进行对比观察与临摹 , 以此可以明确“欧体”之中的继承与创新 。 此外 , 在欧阳询的传世书迹中 , 《九成宫醴泉铭》或许并非水平最高者 , 另如《皇甫诞碑》《化度寺碑》等也极可观 。 何况还传有《梦奠》《张翰》《卜商》等手札墨迹(摹本) , 锋颖发露 , 神采奕奕 , 足堪取法 。 以此纵、横相交的书法史框架相核 , 许多书写上的问题 , 其实不难解决 。
要有策略地选择可靠范本作为学习资源 。 倘是针对初学者 , 具体而言:学习篆、隶书 , 应以汉代及以前的范本为主 , 此外可适当参考清代碑学家如邓石如、吴熙载、赵之谦的力作;学习楷、行、草书 , 应以北宋及以前的范本为主;学习篆刻 , 应先夯实先秦古玺和汉印的基础 。 在范本类型的选择上 , 要充分重视墨迹的价值 , 如此可避免碑刻拓片上许多非书写因素的干扰 , 其中如唐摹“二王”尺牍、(传)隋智永《真草千字文》、(传)唐颜真卿《告身帖》、“宋四家”尺牍等 , 都是值得取法的 。 当然 , 对于已有相当积累的作者而言 , 可在名家经典之余 , 取资转化一些其他类型的书迹 。
在临摹等阶段的书写实践中 , 既要重视体察法度、养成规矩 , 又要重视对观察力、好奇心与想象力的培养 。 对于很多青铜器铭文和石刻文字 , 由于原始的书写形态已难推断 , 拓片上的文字形态又十分斑驳多变 , 这时便很难进行恢复性的临摹 , 而是要在多元性、自主性的表现上多些用力 。 而对于很多墨迹和镌刻精妙的碑刻文字 , 尤不可被充斥着种种伪常识的规律、总结、窍门所束缚 。 甚至可以说 , 越是以法度森严著称的范本(如“二王”行、草书 , 唐楷) , 我们越是要用各种手段 , 发现和把握其生动、丰富、变化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