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晴|海棠先著北枝花:我所知道的段晴老师和她的冷门绝学( 二 )


物换星移 , 千年过去 , 如人类曾经使用而被遗忘的众多语言一样 , 于阗语退出了历史舞台 。 上个世纪的百年历程 , 西方学者通过探险家获得的出土文书 , 破译了婆罗谜字母书写的于阗语 , 揭开了于阗历史曾经的光辉 。 而在于阗语破译之初 , 中国学者始终缺席 , 不能不说是丝路研究的缺憾 。
21世纪初 , 中国国家图书馆终于入藏了一批来自和田绿洲的以于阗语为代表的非汉语出土文书 。 它的存在 , 从语文学的角度 , 为中华文明的多元一体、丝路文明的多样性等等特质提供了鲜活的注脚 , 因此继前此敦煌遗书、《赵城金藏》、《永乐大典》和文津阁《四库全书》所谓的国家图书馆“四大镇馆之宝”之后 , 这一批文书堪列“五大” 。 而地不爱宝 , 此前此后 ,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等地也征集到了新的多语种文书 。
然而 , 谁来释读中国宝藏里这批新出现的非汉语文书?
历史将这一重任交给了当时中国唯一的于阗语传人段晴教授 。
段晴老师是北大外国语学院梵巴专业的教师 , 梵文、巴利文是她早年跟随季羡林先生、蒋忠新先生攻读印度学硕士学位的主业 。 然而 , 富有远见的季羡林先生很早就将段老师送赴德国 , 在汉堡大学师从历史语言学大师恩默瑞克(R.E.Emmerick)教授主修伊朗学 , 钻研于阗文 。 学成归国的段老师一方面在梵巴专业的领域里讲授梵语、巴利语、犍陀罗语、中古伊朗语等语言及相关文献课程 , 带领自己的团队在中印佛教文化的文献译介与研究中冲锋陷阵;另一方面 , 她也在西域非汉语文书的“冷门绝学”领域中 , 根据零星的出土文献默默耕耘 , 操练其屠龙之技 , 直到成批的于阗语文书出现在她的眼前 。
段晴|海棠先著北枝花:我所知道的段晴老师和她的冷门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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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 , 段晴(左)随季羡林先生访问德国 。
千年等一回!
新世纪的门槛上 , 段晴教授郑重接受了文书的释读任务 , 为中国学者在丝路历史语言的释读中争得了一席之地 。 不仅如此 , 丝路南道的其他语种如犍陀罗语、据史德语等等 , 也都在她的整理和研究范围之中 。 “山川异所 , 草木同春”!丝路南道中古语言的研究因此突飞猛进 , 为国际学界所瞩目 。
然而 , 3月26日 , 段老师走了 。
那一天早晨起来 , 看到这个消息 , 我感到世界一片沉寂 。 仿佛与段老师行走在前往中亚的考察途中 , 穿过一片现代人生活着的绿意盎然的村庄 , 忽然站到了阒无人烟的断垣残壁前 。 我知道 , 段老师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此不再传来 。
只是 , 对于段老师的回忆 , 此后却像春日的飞絮一般 , 每天都在心头萦绕 。 回忆与她相识的场景 , 总是恍惚在不同的学术研讨会场合 , 看到段老师从听众席上站起来 , 向主席台上的演讲者语如闪电般地发问;而我个人历年来接收段老师发过来的种种批评和教诲 , 似乎也能听到她噼里啪啦打字传过来的键盘声音 。
段晴|海棠先著北枝花:我所知道的段晴老师和她的冷门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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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 , 段晴在吉尔吉斯斯坦考察 。
于阗语 从佛教经典到人间烟火
2008年 , 段晴老师的《于阗文本〈修慈分〉》在《西域文史》发表 , 是我有幸与段老师学术交流的开始 。
我从北京大学博士后出站回到新疆师范大学工作 , 承乏担当起了该校西域文史学科的建设 。 我在那里开始主编《西域文史》的同仁集刊 , 希望在西域本土创立一个与国际学界相呼应的学术园地 。 这项工作得到了荣新江教授的鼎力支持 , 经由荣老师的推荐 , 段老师将她多年写成的上述长文在《西域文史》第3辑首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