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永不消逝的“守望精神”——论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东方启悟(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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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精神”对“垮掉派”的思想指引
20世纪五六十年代 , 美国文坛涌现了一批在思想上前卫极端、行为上离经叛道、生活中放浪形骸、文学上蔑视传统的创作青年 , 他们对物质主义与“资产阶级道德规范和市侩文化”极为不满 , 以追求极致的个人自由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和精神旨趣 。 他们普遍信奉禅、道等东方文化 , 并希望能够像中国僧人寒山那样过着恣意洒脱、自由自在的生活 。 他们就是美国文学史上最具美国本土特色的一代作家——“垮掉派” 。
有趣的是 , 尽管“垮掉派”作家寻求“自我与自由”的方式各有不同 , 但他们都一致将塞林格视为精神偶像 ,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塞林格赋予霍尔顿的“守望精神” 。 霍尔顿外化的“反叛”行径和内心对“本真”的渴望深深触动了“垮掉派”作家 , 激发他们将这种“守望精神”融于自己的创作中 。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 , 虽然“垮掉派”作家一厢情愿地把塞林格奉为精神领袖 , 但在塞林格看来 , 他们只是“通过文学不停地发出抱怨 , 虽然如此 , 他们传递的信息里依然没有救赎” 。 显然 , “救赎”而非“抱怨”才是塞林格在作品中力求传递的信息 , 他认为“‘垮掉派’没读懂霍尔顿 , 更没读懂‘麦田守望者’” , 遂申斥他们为“垮掉的人、不上进的人、乖戾的人” 。
尽管塞林格嗔怪“垮掉派”作家只看到了霍尔顿外露的叛逆行径而没有关注他身上蕴藏的“救赎”精神 , 从而犯了“本末倒置”的荒唐错误 , 但“垮掉派”作品中大量离经叛道、倾覆传统的思想对饱受僵滞气氛压抑的美国青年来说无异于暗室逢灯 , 并唤起青年一代的自我意识 , 这也是塞林格“守望精神”的一贯主张 。 此外 , 虽然“垮掉派”对佛禅的理解陷入了“垮掉禅”的窠臼中 , 但由于“垮掉派”在社会上的广泛影响力 , 他们对佛禅的热情很大程度上促进了美国人参与佛教的意识 , 同时也深化了饱含东方思想的“守望精神”对美国人的救赎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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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精神”的东方属性
对于熟悉塞林格作品的读者来说 , 东方文化一直是塞林格创作思想的核心元素 , 也是其笔下主人公诉诸的精神旨归 。 无论是处于思想困顿的霍尔顿“偶然发现东方哲学比西方哲学更对胃口” , 还是陷入“挑剔他人”怪圈的女大学生弗兰妮在哥哥祖伊东方智慧的开导下与自己顺利和解 , 这些人物身上明显的东方“印记” , 都反映出塞林格对以禅、道、梵为主的东方思想进行过大量研究 。 从根本上看 , 塞林格的“守望精神”就是一种“自我救赎”精神 , 它希望人们能够跨越世俗的羁绊和摆脱物质的束缚 , 通过找回本真来实现精神上的超脱与自在 , 最终完成对自我的救赎 , 而以实现“个人救赎”为终极目的的禅宗、道家和梵学 , 则为塞林格笔下人物践行“守望精神”提供了具体、实在的东方智慧 。
“一视同仁”是塞林格极为推崇的一种人生态度 , 也是其“守望精神”力求达到的思想境界 , 可他作品中的人物往往因做不到这一点而无法实现精神的自由 。 他们因在思想上自恃高人一等而对周围人不断地抱怨、挑剔 , 最终让自己尝到了“分别人我”的苦果 。 而东方诸思想向来主张消弭差异、去除分别 , 因为这不仅会让人们消除分歧与冲突 , 更不会让人们执着于分别而无法洞见自我本性 。 六祖慧能曾言:“人我是须弥”“除人我 , 须弥倒 。 ”庄子亦推崇一种“万物一齐”的无分别思想 , 他认为从道通为一的观点来看 , “天地”与“一指”、“万物”与“一马”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 对塞林格产生重要影响的印度吠檀多思想也主张持有一种“不二”的心态 , 它认为宇宙间的任何事物彼此都是“不二”的关系 , 就连个人与最高实体“梵”之间都是“一如”的 , 但由于“无明”与“摩耶”让人们无法看到这种普遍存在的“不二性” , 于是人们便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轮回之中 。 可见 , 无论是禅宗、道家还是梵学都力求消除人们对分别的执念 , 进而见到自己如如不动的本性 。 塞林格笔下的霍尔顿、弗兰妮与巴蒂正是没有放下“人我之分” , 才无法实现精神的自由 , 这也成为他们在最终实现“自我救赎”之前的重要关卡 。 终于 , 在妹妹菲苾的帮助下 , 霍尔顿放下了对他人的抵触与偏见 , 开始“想念起每一个人来” , 弗兰妮也在哥哥祖伊的开导下“一个梦都没有做”地沉沉睡去 , 而巴蒂则受到大哥西摩的启悟后 , 感觉到“没有比走进那间可怕的307房间更重要的事了” 。 显然 , “一视同仁”在塞林格笔下人物获得“自我救赎”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 这种源自古老东方的玄妙智慧消解了矛盾与纷争、淡化了人我之别 , 让人们在更高的思想维度中看到了世界的和谐与美好 , 而这正是“守望精神”最后期望达到的完美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