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岁月里的花草

儿子一直说 , 你的回忆就是滤美镜 , 是以回忆的形式过滤后只留下美好 , 就以为自己曾经的生活无比美好;进而批评他娘 , 你是老了 , 不想继续努力进取想缩回去了 , 才喜欢沉浸在回忆里 。 我以笑作答 , 只有自己知道 , 我迷恋的是逝去流年里的小美好小幸福 。 就像此刻 , 又想起摇曳在儿时的花花草草 。
老家 , 每条巷子都是东西走向 。 住户是南北两面相向而居 , 家门与家门会有意错开 , 不会大门对着大门 。 乡里人真是客气 , 似乎连目光都有意避开 , 免得造成一出自家门 , 就进了别人家的尴尬 。
从各家门口到路面有段距离 。 那时没有什么整体规划 , 可家家户户门口两边的坡地都不会荒着 。 老百姓过日子很仔细的 , 种点蔬菜 , 就方便了嘴;过日子图个好心情的 , 种些花树 , 心里溢着美就外化出来;过日子会盘算的 , 种菜又种花 , 美了眼也润了心 。
推门进去 , 只要有空地 , 纯朴的庄稼人是不忍空着的 。 这里一棵果树 , 果熟满院香 。 那里一株花树 , 家穷心不穷 。 后院里的墙根下 , 兴许还种着两畦菜呢 。
不信?你进去瞧瞧 , 家家院里都有撩动人心的风景 。
只是 , 我的母亲爱花草 , 爱得热闹又高调 。
可能是在老屋时过于憋屈 , 院子窄得都不能过去一辆架子车——得一个车轱辘在院台子上 , 一个在台子下 , 才勉强通过 。 1980年 , 父亲决定放弃狭窄的老院子 , 申请新宅基地 , 同时给成家的大哥也申请了一个 , 两兄弟就可以宽敞地同院而居永不分家 。 俩宅基地坐北朝南一字拉开 , 盖了一长排楼板房 , 几乎是整个庭院 , 用青砖砌成花墙 , 就是个大花园 。
想想吧 , 41年前的农村 , 农人们多疼惜土地啊——那么大的院落只是种花 , 咋看都像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娘们 。 可父亲就是那么纵容母亲 , 依着她的心——爱花花草草就可劲儿种吧 。
【花园里|岁月里的花草】那时 , 母亲似乎去哪里都能带回花籽 , 又不太当一回事 , 进门就撒进花园里 。 也经常移栽一些小苗小树 , 有的她也叫不上名儿 。 对母亲的大花园 , 我是充满了好奇的 。 因为花园里总会在某一天突然冒出不同形样的叶子 , 或是开出我没见过的花儿 。
在母亲或在她的好姐妹看来 , 对花草指指点点 , 说说笑笑 , 远胜过对人指点对事说笑 。 我家带大花园的院子就成了母亲跟巷子里的姐妹们聊天的地方 。 可爱可亲的婶婶大妈们 , 有的来时兜里总揣着仨核桃俩枣一把瓜子 , 有的会带来不知从哪里得到的花种子也随手扔进花园里 , 有的拿个苹果或梨指名道姓只让我吃……她们聊花草 , 聊自己遇到的好人、碰到的好事 , 也聊眼前的小快乐、小幸福 。 有时啊 , 她们看着天上的云朵也能柔声细语地扯半天 。
那时候吧 , 小小年龄 , 我就确信爱花草的人少是非 , 爱花草的人难过的事也少 , 活成母亲跟婶婶大妈的形样也挺好的 。
那些摇曳在岁月深处的花草 , 曾尾随着母亲一起走进我城里的单元房 。 “单元”二字总给人机械、生硬的感觉 , 立马让房子也变得无味 。 有母亲的殷勤打理 , 很快就让这水泥钢筋砌成的房子有了盎然生机 。 后来啊 , 母亲将整个露天阳台 , 打理成了缩小版的花园 。
2008年 , 母亲去了四季如春的天堂 , 花落草枯 , 时至今日 , 常常忆及 , 不免唏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