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第四个也是火枪手( 二 )


凑巧的是 , 林纾最著名的译作是《巴黎茶花女遗事》 , 小仲马著;伍光建最著名的译作是《侠隐记》 , 大仲马著 。 大仲马是小仲马的爹 , 但在中国先出名的却是儿 。
说来有趣 , 仲马 , 法文原作杜马(Dumas) , 大概因为林纾是福建人 , 闽音读作“仲马” 。 这种不准的对音 , 也影响了伍光建 , 萧规曹随 , 以致他一“仲”到底 。
伍光建在近现代翻译史上之所以有着相当崇高的地位 , 有人认为是他开创了采用白话文来翻译的先例 。 对此 , 我稍有异议:《侠隐记》于1907年7月初版 , 而吴梼用比较纯粹的白话文译出高尔基《忧患余生》则在1907年正月二十五日 , 故伍译“最早”之谓并不可靠 。 但相较而言 , 伍的白话确比吴的白话更“白”、更成熟、更流畅 , 几乎与当今人们使用的现代汉语没有什么代沟 , 这才是亮点 。 须知 , 1907年 , 还在光绪年间呢 , 诗坛由同光体主导、文坛为桐城派把持 , 用大白话写文章 , 简直是引车卖浆之流所操的语言 , 离经叛道 。 为此 , 他受到大力提倡用白话文的胡适大加推崇 , 便不奇怪了 。
1918年3月15日 , 胡适发表《论短篇小说》的讲演 , 说:“我以为近年译西洋小说当以君朔所译诸书为第一 。 君朔所用白话,全非抄袭旧小说的白话 , 乃是一种特创的白话,最能传达原书的神气 。 其价值高出林纾百倍 , 可惜世人不会赏识 。 ”1928年 , 胡适给曾朴的信中又说:“近几十年中译小说的人 , 我认为伍昭扆先生最不可及 。 他译大仲马的《侠隐记》十二册 , 用的白话最流畅明白,于原文最精警之句 , 他皆用气力炼字炼句 , 谨严而不失为好文章 , 故我最佩他 。 ”
|西坡:第四个也是火枪手
本文图片

《侠隐记》
如果有人认为胡适因“爱屋及乌”而偏心的话 , 那么 , 徐志摩约伍光建为新月书店翻译外国文学作品 , 绝非偶然了 。 当年 , 新月书店在《英文名著百种丛书》的广告中称:“伍先生是当今国内最有经验的翻译家 , 其译笔极为灵活 , 往往遇顶困难的地方 , 能有传神之妙 , 为原著机警灵敏的对话生色不少 。 ”我很怀疑此乃出自徐志摩手笔 。
1937 , 茅盾发表评论指出:“我常觉得伍译在人物个性方面总是好的 , 又在紧张的动作方面也总是好的 。 而对话部分 , 尤其常有传神之笔 。 ”他在比较了伍光建和李霁野翻译的两个《简爱》文本后认为:“对于想看到些描写技巧的文艺学徒 , 则李译比伍译有用些” , “对于一般读者 , 伍译胜于李译 。 ”
|西坡:第四个也是火枪手
本文图片

伍光建译《孤女飘零记》(简爱)
钱锺书的老师叶公超甚至认为 , 英国哥尔斯密的《诡姻缘》能由伍光建这位“翻译的老手”来译 , “是读者修来的幸福” 。
那么 , 是不是伍光建没有林纾、严复那样写古文的根柢和才具 , 转而专注于白话文呢?这个理由不存在:一是他受教于严复 , 得到过严格的古文作法训练;二是1918年他为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植物学大辞典》写序 , 用的便是极为典雅的文言 , 令进士出身的张元济十分佩服 。
董桥曾在“夜光杯”上撰文提到 , 胡适给伍光建写信 , 提到:“先生喜用‘啦’字代‘了’字 , 鄙意以为凡全用北京语之文字 , 应用‘啦’字 , 但普通白话文既不全用北京语调 , 似宜仍用‘了’字……”反映出伍光建十分自觉地尝试往通俗化、口语化方向靠拢的努力 。
|西坡:第四个也是火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