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羊&小说评介|《黑山羊谣》:诗性的寻找,最后的真诚
文/王栩
(作品:《黑山羊谣》,张承志著,收录于《张承志作品系列:卷二·中篇小说》,东方出版社,2014年7月)
这是神性的文字。这是真诚的文字。神性是文字里浸润人心的温暖。真诚是撇去矫饰后心灵的诉说。这同时又是对一场精神之旅的记载,从激越到危机,直至最终的平和,一个人精神的激荡和心灵的皈依在印满全篇的黑山羊的意象下交替展现了个体生命在不同时期的璀燦和绚烂、苦闷与彷徨、升华中走向圣洁的超拔历程。
这个历程让“我”的衰灭,会得到一个天籁般的承认,“他是真正的人,是美好的人”。这是“我”一生追寻的圣音,是黑山羊所象征的失落的精神之钥。小说《黑山羊谣》正是在对精神之钥的寻找中,以诗性的文字抒发了庞杂、纷乱的现代文明侵蚀人的心灵之际,回归传统、寻获内心安宁的感性诉求。
文章插图
黑山羊,在众多域外文化的象征体系里,是恶魔、邪恶的代指,代表了黑暗范畴的一切东西。张承志笔下,黑山羊是生命的感知,是“特布勒那”,是对濒于死亡的生命无私的救护。这是张承志在小说里创造的象征体系,用“一个醒悟生命秘密的痛楚体会”贯穿于精神意志的心灵密码。
张承志用源自北方草原的一种风俗赋予了黑山羊的神秘。当男人酗酒濒临醉死,女人拉来羊群中的一头黑山羊,让醉酒的男人与羊拥抱,口对口呼吸。过一会儿,黑山羊渐渐醉晕,男人则从醉酒中恢复。这个风俗就叫“特布勒那”,它的神秘性就在于“一定要用绝对的黑山羊”,任何含有杂质的黑羊均不可用。这里的“黑”是蒙古语乌珠穆沁方言所描述的真正的“黑”山羊。这让风俗深具仪式感的同时,也传入了北京知识青年之中。
张承志不无感情的称呼北京知识青年为“草原义子”,情感充沛的未尝褪却对那片土地的深情眷恋。哪怕无情的时间让知道“特布勒那”的北京知识青年年年递减,也无法减弱小说于文字间所洋溢出的那一份浓浓的关切。
关切让“我”不仅花费时日考证出“黑”是突厥语里天山两麓最高贵的颜色,它的语感比汉语的“黑”更显高贵华丽,并且,突厥语的“黑”与乌珠穆沁的“黑”词义相同。这条时间线连接了“我”从内蒙草原到天山山麓的漫游座标,也是“我”从绚烂走向圣洁的皈依之旅。
这漫长的旅途中,走过激越和昂扬,走过苦闷与彷徨,走过恬淡和平和,直至走向圣洁的“我”方才明瞭,自己此生所寻找的神国不在他乡,它就在心灵的深处。它是“我”与黑山羊灵肉相依所映照出的心灵的平静,也是“我”迟来的醒悟,“我”在世上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才寻获了真正的自我。
真正的自我是“我”的蜕变,这是“我”于平静中总结出的一个奇迹。创造这个奇迹的人除了额吉,别无他人。
在小说诗性的文字里,额吉是慈详而伟大的母亲。如同张承志用真诚所抒发的那般,“额吉我描述你讲述你,描述讲述得人们烦躁而轻蔑”。年复一年,“我”不厌其烦地描写一个蒙古老太婆,无视别人的厌倦和冷落。环顾这浸泡着冷漠的充满敌意的周遭,“我”用勇气书写过往的记忆。这就是着眼在小说里的诗性,张承志藉由人物“我”的足迹,在内心安宁的寻获之旅上拾取了一根刻着真诚的骨头。
真诚于“我”对知青岁月的回忆里,是额吉用她无私的大爱对“我”心灵的叩击。额吉是牧主的崽子,是被人咒骂的对象。醉酒后的秃子,不仅咒骂额吉,连带诅咒“我”这个从北京来的知青。因为“我”喊她额吉,因为“我”对牧主的崽子致以母亲的称谓。于是,认了真的“我”带着对草原、对额吉的尊重,做出了去和秃子揸架的决定。这里的认真是草原对“我”的洗礼,它让“我”重新找回了对课堂对学校对教育对导师的尊重。它们就在这片草原上生生不息,对照了“我”那种蓖麻捐献红领巾拖拉机的中学生年华之教育启蒙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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