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祥祥|高远见雄浑丨安祥祥

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提出山水“三远法” , 从后期发展来看 , 平远法式相对深入人心 , 以“平远”命名的作品并不少见 , 平远山水也成为山水类型之一种 。 平远山水影响力之大 , 既与董源一脉江南平远的造型经验有关 , 也与文人画崇尚平淡的审美文化心理密不可分 。 相较之下 , “高远”“深远”在影响力方面略有逊色 , 但在巅峰之作的艺术水准上则不遑多让 。 以高远法而言 , 倘要在中国山水画史中寻找一件最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高远作品 , 《溪山行旅图》可为绝大多数人所信服 。 《溪山行旅图》以其崇高巍峨的庄严力量 , 为山水画博大雄强的风格树立了表率 。 面对此图 , 观者尽可以感受人之渺小 , 宇宙之浩大 。 高远山水的雄浑和压迫力量 , 其中的阳刚之美 , 能够极大地唤起观者对于自然山川的敬畏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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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 范宽《溪山行旅图》
《溪山行旅图》中缓缓而行的旅人 , 似乎无心观恋风景 , 却已然与风景融作一处 。 这些人的存在是为表述行旅之情节 , 但背后的巨嶂山水才是画面的主体所在 。 范宽采用异常简洁的艺术语言 , 一种皴法贯彻始终 , 画面却极其丰富、深入和浑融 , 而且正是出于笔法的一致 , 反而造成了画面力量的格外凝聚 。 《二十四诗品》 所称“雄浑”之美 , 尽可以于此显现 。 “大用外腓 , 真体内充 , 反虚入浑 , 积健为雄 , 具备万物 , 横绝太空 。 ”雄浑风格展现出的无穷力量 , 确实能够激起人的感动和震撼 。
【安祥祥|高远见雄浑丨安祥祥】我画《看山图》 , 图的下方有一长一幼 , 仰面而作“高远”观 。 树木只有人物旁边几株奇松 , 然后便是高入云天的巨嶂 。 相比我的其他画作 , 《看山图》的构图趋于单纯、简洁 , 但意在酝酿出强劲的内在力量 。 山体上没有刻画纷繁的树丛 , 也没有做漂亮的点缀 , 只为突出山体的苍劲与巍峨 。 欣赏山水画 , 原本需要一种心理上的代入 , 要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受 , “可游”之意也可理解为一种山水画欣赏的方法和心态 。 我将自身联想为画中看山之人 , 抑或说画中人物替我完成看山的行为 , 总之借助画面形成了对山体的一种膜拜 , 一种观瞻 , 一种倾慕 , 一种抒怀 。 烟云在山体间的激荡和飘浮 , 虚实相济 , 更加烘托出山体的高大与深厚 。 山要简洁 , 云亦须如此 , 不要繁缛和琐碎 , 也不要细腻和局促 , 要有同样的大方与痛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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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祥祥《看山图》
李太白曾发出“危乎高哉”的慨叹 , 这与我画《看山图》时的情绪颇有共通之处 。 画家完成一幅作品 , 正是当时自我心境和心情的体现 , 这种体现有时出于一种主观的思考 , 更可珍贵的则是当时情绪的即时反应 。 我画《看山图》是在早上八九点钟 , 独自一人在画室里用非常短的时间完成了作品的构思 , 一个多小时整幅画作便告完成 。 画上题“看山壮我怀” , 这正是对当时情绪的准确传达 。 我作题跋的时候 , 写个题目 , 或者只题一句、两句 , 有时也不讲究对仗 , 更算不上一首完整的诗 , 但这一两句往往能够比较准确、真实地反映当时的情绪和感受 。
文人画推重逸格 , 往往在简淡、清逸处做文章 , 对于雄强之境提倡不多 。 清代一批作品已见苍白与薄弱 , 既少出尘之逸气 , 又乏雄浑之内核 , 列入平庸当无可厚非 。 近现代黄宾虹、李可染、傅抱石等人一出 , 山水间激荡人心的力量之美重新回归人们的视线 。 对于当代画家来说 , 崇尚力量的不在少数 , 但往往流于粗野 , 误以躁乱、粗黑为阳刚之美 。 这样的力量 , 首先给人以不够雅致、格调不高的印象 , 如何在力量之中保持格调的高级和气质的庄严 , 则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 这一点不只在国画 , 在书法上也是如此 。 一用力便粗、便野 , 不用力又薄弱 , 说到底 , 都是对画理 , 对中庸之学理解不深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