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世界哲学源流史》中国明代哲学之二王阳明1

【 中国历史|《世界哲学源流史》中国明代哲学之二王阳明1】
中国历史|《世界哲学源流史》中国明代哲学之二王阳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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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化传统,虽然著述极丰,但不甚看重体系,也不讲究抽象思维。孔子习六艺,六艺只是6门功课,并不能代表他的儒学体系。但要研究儒学,只知6艺不行,还要读《论语》,习《五经》,知思孟,明汉儒。孔子对那些关乎哲学本体论、认识论一类的问题,并非没有论述,但不追根问底。比如他的鬼神思想,似在信与不信之间,究竟有无鬼神,并不认真追究。比如他虽然极度重视道德伦常,但道德伦常缘何而生,缘何必如此而不如彼,以何为本,以何为据,对于这些问题,他同样不作深究。那意向并非不明,只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微言大义,会心而已。中国文化传统,其意会性高于思辨性:其规范性胜过抽象性;其现实性超出理念性,其重视道德伦常远远超乎对起源、本体及规律的研究。这个特点,到了汉时有所改变,但依然失之粗疏不成体系,至宋明理学,才吸收释、道所长,有了质的改变。理学讲理重道,使其体系日趋严整,其演绎功能亦臻于上乘。所以后人有称宋明理学为新儒学的,道理在此。但宋代理学,也分两派,一派重理,主要是程朱理学,一派重心,主要是陆九渊。然重心者不敌重理者,所以在元代,程朱理学就开始占据主导地位,到了明初,更是声势显赫,唯理独尊。但理、心二途,缺一不可,历史总有一种满足性要求,这似乎是一条定律。心学研究早晚会得到更充分的发展。于是时至中明,王守仁的心学应运而生。王学上承陆氏心学,又有新的发展,终于成为中国历史大转折时期的一代显学,对于后世产生重大影响。王守仁,字伯安,别号阳明,浙江余姚人,1472年生。他父亲作过吏部尚书,他的家属于官僚加儒者式的家庭。王阳明既好习经,又善思考,所以他能不拘泥于读经读书。史书说他"年十五,访客居庸、山海关。时阑出塞,纵观山川形胜。弱冠举乡试,学大进。顾益好言兵,且善射。登弘治十二年进士。"足见他不是一位酸生。他好言兵,也好访客,爱读书,也爱纵观山川形胜,反映出他独特的性格特征。他一生追求仕宦,又能讲学论道,作诗为文,统军从政,苦思冥想,与他这种性格、经历及家庭环境都有很大关系。王阳明早年仕途顺畅,加上他虽年轻但有见有识,很快得到提升。可惜好景未长。正德三年即1508年,他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宦官刘瑾受宠,逮捕南京给事中戴铣等20余人,他仗义执言,抗章奋救,结果,太监并龙颜一怒,被廷杖四十,谪为贵州龙场驿丞。由此观之,他不但好学多思,而且为人做事,也算有胆有识。他到贬谪地,并不心灰意冷。虽地处边荒,依然不忘儒学教化。史载,由于他能"因俗化导",当地居民相率伐木为屋,对他甚为欢迎。刘瑾被诛,他重新得到信任,先被任命为庐陵知县,后来又迁升南京刑事主事,一直作到南京太仆少卿、鸿胪卿。后以军功封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但他一生遭非议甚多,他虽对明王朝忠心不二,但明王朝却对他常有疑难。王阳明一生,无非两件大事,一是完成他的心学之说,二是奉旨出师,讨剿有功。可谓是一个允文允武的人物,他原本进士出身,但带兵有道,统军有法,几次出师,都传捷报。但也因此,过去一般大陆学者每当谈到他时,总是多加鞭挞;加上他又是明代理学的主帅,属主观唯心主义范畴,更是两罪归一,几乎无一是处。但他以书生之身而统军,确有些不凡之处。明有王阳明,清有曾国藩,可说中国历史上书生将兵的两大典型。这说明他并非腐儒,对于民间事、宫廷事、社会事都能情有关怀,并著以深思。他虽儒学人物,但同情心重,他的散文名著《瘗旅文》,写得情深意重,字字千斤。他率军"剿匪",多所杀戳,竟至一战而杀7000人首级。他一面对造反者绝不手软,一面又发文布告,讲述他的伤痛之情。他在《告谕浰头巢贼》文告中写道:"呜呼!民吾同胞,尔等皆吾赤子,吾终不能抚恤尔等,而至于杀尔,痛哉!痛哉!兴言至此,不觉泪下。"对此,也不好说他全是伪君子作风,猫哭老鼠假惺惺。他对皇帝一片忠贞,但皇帝对他却是信任时少,猜忌时多,他因功受封"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世袭,步禄一千石",但"不予铁券,岁禄亦不给"。 他父亲死了,他回家奔丧,丧期既过,"亦不召"。 后虽经人荐引,"屡推兵部尚书,三边总督,提督困营",但全都"皆弗果用",白忙一场。唯有当有人造反,朝中的昏官庸吏个个束手的时候,他才又被皇上想起来,于是加官补遗,命他出征。直到1578年,他又被命令率兵镇压少数民族起义,第二年病重归来,死于途中。然而皇帝又听信谗言,下廷臣议,最终来了一个"停世袭,卹典俱不行"的宽大处分。王阳明镇压农民起义,有他独特的理论。他是心学大师,对于"心"的重视,超出一般层次,进入哲学境界。他认为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所以每经征战,必发文布告,以正民心。他的这些作法,自然引起后来人的种种不同之见。王阳明的哲学,既名心学,自然以"心"为本。但他所讲的"心",并非心脏之心。他说:"心不是一块血肉,凡知觉处便是心。如耳目之知视听,手足之知痛痒,此知觉便是心也。"又说:"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可见他说的心并非物质而是精神,能够主宰一切行为的精神。这意思原本简单,但一经演绎,便成奇观。他在《稽山书院尊经阁记》中写道:"经常道也。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议论风发,跌宕如归。在他看来,道即是命,也即是性,又即是心。心也,性也,命也,不是三者,而是"一也"。以心为本,心即是理。于是,而父子,而君臣,而夫妻,而长幼,而朋友;于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于是古今上下,天地万物,莫不如是也。人为人,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这就是王阳明心学最主要的思辨特征。不但如此,他还认为世间唯有心在,"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你不要以为心是一事,物是一事,理是一事。他说:"在物为理,处物为义,在性为善,固所指而异其名,实皆我之心也。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心外无义,心外无善。"心的外面一切皆无。这与常识其实矛盾,所以就有人向他请教:既然心外一切皆无,那么,一株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与"心"有什么关系呢?他回答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你一看花,花的颜色便一时明白起来,你不看它,它和你的心便一同归于沉寂。对此说,后人多有批评讥讽之辞。当然,此说确有不合常情常理处。但并非没有它自身的思维逻辑。如果说,王阳明连这点常识也没有,恐不足令吾辈心服。他的意思只是在强调"心"作为主体的决定性作用:你看花时花则分明,因为她在你的感觉中分明起来了。你不看她,她与人心无干,只是一片沉寂;譬如古老洪荒之期,野无人迹,纵有国色天香,亦等于无。程朱理学,重理而轻心,王阳明上承陆学,把"心"的学说系统化又理论化了。这对于宋明理学的发展自是一大进步,对丰富中国传统哲学的内涵,也是一大贡献。而且,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重视主体性研究,重视思维、精神或曰"心"的作用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由之路。诸如西方哲学中的"认识你自己","认识就是灵魂的回忆","我思故我在","存在就是被感知"等等著名的哲学命题,都是以研究哲学主体,研究人的精神、理念为侧重点的哲学流派,这派哲学影响深矣,作用大矣,虽有唯心论之嫌,却又不是仅仅唯心主义四个大字可以概括的了的。而中国哲学史对人的精神的研究大大弱于西方,王阳明独树一帜,更显得意义非凡。人类哲学的发展,常有两种声音,一家重物,一家重心;一时重物;一时重心;对世界不明,便观世界;对人不明,又察其心。如果我们承认人类思想史的发展是不均衡的以辩证形态进行的,那么这两种不同的哲学便既有分争,又能互补,它们便在历史的宏观交汇处产生共鸣。重心之路,历史必然有之。既是必然有之,可见以简单的方式对待它们,用粗暴的方法对待王说,也是不足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