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刘震云为什么要说笑

刘震云|刘震云为什么要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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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强/文 在中国作家中,论幽默,刘震云首屈一指,因为中国作家天生缺乏幽默感,中国幽默文学乏善可陈 。
很多时候我们会误解幽默,中国式幽默,本质上不过是嘲讽 。嘲讽与幽默是不同的,嘲讽是高高在上地觉得别人可笑,幽默是深感自己和别人一样可笑 。从这个角度看,钱钟书是嘲讽,刘震云是幽默 。老舍和林语堂则既非幽默,也非嘲讽,不过是喜欢开玩笑而已 。
中国文学为什么缺乏幽默传统?因为“文以载道”,文学是教化工具,所谓“政者,正也”,“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怎么能嬉皮笑脸、不正经呢?按“大学”八条目,“诚意”、“正心”乃是修齐治平的基础啊 。然而,陈义太高,多数人就做不到,所以,道德理想国里就盛产假正经、伪君子,这才是真正的幽默,只不过它常常以荒诞的面目出现 。
刘震云在文学上的所有努力,都可以看成是从不同方向向假正经和伪君子投枪 。从早年的《单位》《一地鸡毛》《温故一九四二》,到近年的《手机》《我叫刘跃进》《一句顶一万句》《我不是潘金莲》《吃瓜时代的儿女们》,再到这部新作《一日三秋》,刘震云呼唤的不过是一个“真”字 。或许在他看来,若无“真”,“善”不过是伪善,“美”不过是丑而已 。
刘震云曾告诉我,他不追求语言上的幽默,那是浅层次的幽默,他的做法是搬运现实生活,即通过对生活进行剪裁、变形、组装,让小说的结构自然呈现生活的荒诞 。这是一种经得起咂摸的幽默,越咂摸越感到幽默;这是一种初看平淡无奇,细想可笑,深想可悲的幽默 。刘震云不想逗你笑、取悦你,而是要引你思、刺痛你 。
有时候,刘震云把这层写作用意隐藏;有时候,他选择把话挑破 。比如《一日三秋》,19万字的书稿,共分五个部分,最后一部分只有46个字:“这是本笑书,也是本哭书,归根结底,是本血书 。多少人用命堆出的笑话,还不是血书吗?......(以下无)”这就如同是刘震云在带着读者策马狂奔,走到尽头,却是悬崖,虽然浓雾弥漫在深山巨谷,好在悬崖边竖着一个大牌子,上书“前方死路,赶紧下马” 。
刘震云|刘震云为什么要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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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绘
让我们先回到小说的叙事 。
延津县有个豫剧团,团里有三跟台柱子:陈长杰、李延生、樱桃 。三人曾上演一出名剧《白蛇传》:陈长杰演法海,李延生演许仙,樱桃演白娘子,都演得好,都是角儿 。
戏里,李延生和樱桃是恩恩爱爱的两口子 。戏外,白娘子樱桃却成了法海陈长杰的老婆 。为啥?因为年轻时的陈长杰爱讲笑话,把樱桃逗得哈哈大笑,李延生老实,不会讲笑话 。但李延生和陈长杰是朋友,经常一起喝酒、吃猪蹄 。李延生娶了戏迷胡小凤 。
后来,剧团倒闭了,两家人各过各的,李延生和陈长杰还是朋友 。没想到的是,婚后的陈长杰越来越不爱讲笑话,两口子都觉得“没劲”,开始经常吵架 。最后,就因为一把韭菜的口角,樱桃居然自杀了 。人们都说是陈长杰逼死了樱桃,就如同法海害死了白娘子,陈长杰只有带着三岁的儿子明亮去了武汉,自己在火车上当司炉工 。
樱桃的阴魂附在了李延生身上,她要李延生带她到武汉见陈长杰 。原来陈长杰把樱桃葬在了县城南关的乱坟岗上 。半年前,那里又葬了一个强奸杀人犯 。在阴间,那死鬼不仅强奸樱桃,还当鸡头,让樱桃当妓女接客,他收嫖资 。樱桃要陈长杰回延津给她迁坟 。李延生要不答应樱桃的请求,樱桃就不从李延生身上出来,那就意味着李延生很快就得死 。李延生不得不带着樱桃去武汉见陈长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