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南大文学院教授许结:将工作融入生活和生命,便能无往而不乐

在各大高校纷纷追捧“学历”与“论文”的当下 , 中国辞赋学会会长、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许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另类” 。 他没有读过大学 , 却从讲师、副教授、教授一路获得“特批” 。 100多篇C刊论文的“战绩” , 让他的学术能力得到了一致公认 。 近日 , 许结与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著名书法家孙晓云携手推出了新作《运河颂》 , 将文学之美与书法相结合 。 “江苏在整个大运河中的地位非常重要 , 我们就是想为它做点事 。 ”许结说 。
“我的一个学生今年博士毕业 , 报材料时需要写导师的学位 , 我说 , 你就填空白 。 换我自己填 , 多半会写上‘自学’ 。 ”
上一次和许结教授的见面 , 要回溯到毕业拍摄大合影时 。 提前了四十多分钟到达拍摄地点 , 意外发现他已经来到了现场 , 攥着一只帆布袋 , 与学生们一起站在树荫下等待 。 他主动招呼:“甜子 , 来早了吧 , 还有两个学院才轮到我们呢 。 ”语气亲和 , 毫无“C刊大佬”的架子 。
然而 , 学生们的毕业学位服 , 许结一件都没有穿过 。 因为经历过特殊年代 , 许结的求学经历只到初中一年级就戛然而止 。
许结生活照 。许结供图
许结祖籍安徽桐城 , 父亲许永璋是一位教书先生 。 桐城盛产才子 , 书香门第许家也不例外 。 然而 , “万卷书撑腹 , 一支笔有神”的日子 , 随着母亲的去世和时代浩劫的到来 , 被强行终止 。 1970年 , 正在读初一的许结被迫辍学 , 随父亲下放到农村 。
坐在聚光灯下 , 许结讲起了第一天下放的情景:“第一天到了村里 , 一片黑 , 没有灯光 。 没了自来水 , 我们喝的是池塘里的松毛水 , 喝完浑身发痒 , 满身起疹子块 , 那简直是夜不能寐 。 ”落差远不止于此 , 13岁的许结需要劳动养活自己 。 砍柴、赤脚走沙子路 , 磨出了老茧 , 最后竟然不再觉得疼 。
日子要熬 , 撑起信念的支柱之一便是读书 。 “当时允许读的书之一是‘毛选’ , 还有鲁迅全集和马恩全集 , 有的书还是繁体字竖排本 , 我的繁体字基础就是那时候打下的 。 ”
这不是许结第一次公开回忆过往 , 面对镜头 , 他总是用人与社会的关系在归纳着“熬过来”的根本原因:人是两种人 , 一种是社会的人 , 一种是自然的人 。 当社会剥夺了你的社会权利的时候 , 你还是个自然的人 , 这种身份不会随着地位高低和时间变化而改变 , 谁都没有权利剥夺 。 所以 , 从自然的人就可以看出来 , 人格应该是平等的 。 只有坚持这一点 , 当社会再来接纳你的时候 , 你才有可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
因为坦荡 , 许结的这段经历被众多学生熟知 。 在知乎高楼“当985的学生知道自己的老师学历只有专科甚至还没有的时候 , 会怎么看”一帖里 , 许结的故事是得到百赞的优质答案 。 “我有一次学驾照 , 一个年轻的教练得知我来自南大文学院 , 顿时开始夸奖 , 文学院有一位老师很了不起 , 没有很好的学历 , 但也出了很多成果 。 我对号入座 , 这说的就是我自己呀!”许结笑了 , “自己的经历能对青年有所帮助 , 我觉得值得 。 ”
许结的这种心态 , 很贴近于时下的热门词汇“佛系” 。 但他纠正 , 自己应对苦难的态度不是“佛系” , 是“随遇而安” 。
“读书没有任何功利 , 走到今天也不是我要走的 , 我就是喜欢做 , 就这么做过来了 。 ”许结描述人生轨迹的句子读上去并没有太多的实感 , 但是 , 这句话要结合着他后来的经历一起看 。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采访人员戎毅晔 摄
1975年 , 读书人许结成了一个小单位的工艺雕刻师 , 工作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 , 但终究还是上了手 。 父亲获得平反后 , 许结跟随父亲一道回了城 , 等到父亲退休后 , 顶职成为了中学的木工 。 “当时 , 他们看我的书法比较好 , 就把我调到了总务处 , 后来还卖过饭票 。 再接着 , 就是我那些在报纸发表的小文章 , 被周围的人一篇一篇读到 。 ”压不住的文采 , 让许结获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南京市教育局、南京大学等多家单位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