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萨|如果波拉尼奥没有早逝,“波拉尼奥现象”不会这么风靡( 二 )


问:所以你当时并不喜欢他?
卡门· 博洛萨:我挺害怕他和他的朋友们的 , 不是不喜欢 , 而算是一种恐惧吧 。 说实话 , 我并非不喜欢他们的诗作 。 相反 , 我很欣赏罗贝托·波拉尼奥在胡安·帕斯科的翠鸟出版社出版的长诗 。 胡安·帕斯科就像是现实以下主义者和我们这些帕斯追随者中间的纽带 。 帕斯派总是张开双臂欢迎女性作家 , 而埃夫拉因·韦尔塔一派则容不下女性 。 待在帕斯派一边 , 我很舒服 , 而对面的人也同样安于待在他们的那一派 。 我曾经害怕他们 , 是因为当时的我年轻而脆弱 。 我第一次宣读自己的诗歌 , 是在拿萨尔瓦多·诺沃艺术奖时 , 当年拿奖的还有达里奥·加利西亚和维罗妮卡·沃尔科 , 他们都是波拉尼奥很亲密的朋友 。 当时我非常紧张 , 因为我知道这种场合往往会有现实以下主义的诗人在台下叫喊着抵制并加以干扰 。 但那天的情况是 , 我在甘地图书馆发表了讲话 , 他们也在场 , 没有起哄 , 也没有打断我 。
问: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你眼中可爱的波拉尼奥呢?
卡门· 博洛萨:我是在很多年后才又遇见了罗贝托·波拉尼奥 , 那时候他已经出版了《荒野侦探》 , 而我也早已读过了这部反映我的城市和我那一代人面貌的著作 。 我在维也纳碰到了他 , 很快便一拍即合 , 毕竟当时我们都是作家了 。 我们还彻夜长谈 , 他跟我聊他的孩子们 , 聊他的老婆 , 他的情人 , 我也是 。 我们甚至一起流泪 , 那绝对是炽热的一夜 。 第二天 , 我们一起出去散步 , 继续着我们的聊天 。 之后在另一次作家的聚会上 , 我又看见了他 。 我们那时每天都互发消息 , 写长长的邮件 , 他总是写得比我更长 , 罗贝托无疑是很好的通信人 。 再然后 , 我去他家看他 , 认识了卡罗利娜 。 我们在马德里见过 , 在巴黎见过 , 在他去世前的三天也见过 , 我们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 我们互相都知道彼此心底的一些秘密 , 就算把我舌头割下来 , 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
博洛萨|如果波拉尼奥没有早逝,“波拉尼奥现象”不会这么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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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排左二为波拉尼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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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噬尸”文化感到不满
问:从文学的角度出发 , 你怎么看待罗贝托·波拉尼奥现象呢?
卡门· 博洛萨:罗贝托·波拉尼奥是独一无二的 , 他所属的世界在我看来非常有条理 。 我认为他应当能与许多大家相提并论 , 比如奥克塔维奥·帕斯 , 比如他自己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读的何塞·阿古斯丁 , 还包括很多英语文学巨匠 。 罗贝托是个“贪婪”的读者 。 《2666》绝对是一部杰作 , 因为它 , 罗贝托有了名声 , 也出现了波拉尼奥现象 。 而这种现象在我看来也有它痛苦的一面 , 其实这也是文学的残酷 。 如果波拉尼奥没有走的话 , 他的这种现象并不会这么风靡 。 读者和评论界的人总是倾心于英年早逝的文人 , 或者说他们钟情于这种牺牲 , 这种浪漫的离世 , 而我对此真的很反感 。 我反感 , 是因为我很早就认识罗贝托了 , 是因为他于我而言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 是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 , 所以说实话 , 我对现在的这种“噬尸”文化感到不满 。 另外一件激怒我的事情是 , 很多人坚持说波拉尼奥不是拉丁美洲的作家 , 或是说他是拉丁美洲唯一的作家 。 波拉尼奥是自己的精神导师 , 所有自尊自重的作家都是这样 , 只能说波拉尼奥在文学上比他的同行更加闪耀些 。 所以 , 我不喜欢这种对死亡的礼拜 , 也不喜欢“去智利化”或是“去墨西哥化”的波拉尼奥 。 如果波拉尼奥的肝脏移植手术成功了 , 他可能还和我们一样 , 继续写着那些很棒的小说 。 也许他获得的掌声并不会像现在这般多、这般响 。 我真的不喜欢这点 。 我也不喜欢在他已经无法给出回复的今天 , 发生在他身边的所有这些事 。 波拉尼奥算是专业的斗士 , 如果他还在 , 肯定已经和不知道多少人争执不休 , 甚至自我隔离 , 疏远别人 , 他还会创造自己所需的混乱 , 为自己打造出可以继续写作的昏暗空间 。 只能说人们太快地把他变成一尊雕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