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者|严格的学者 亲切的长者( 二 )


朱雷先生留给我的深刻印象,还有他对待学术的严格。1999年,教育部启动首批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建设项目,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参与申报。由于学校大力支持,教育部也非常重视,我们顺利通过了通讯评审。当年10月份,教育部对首批15家基地实地考察验收,兰州大学敦煌学是15家中最先进行考察的基地。考察验收的汇报会,气氛很紧张,好在还是通过了。兰州大学敦煌学拿到博士点才一年,此时又成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简直是跨越式发展。朱雷先生是基地的首届学术委员会委员,基地就是在各位学术委员会委员的严格要求之下发展起来的。得益于他们的最初设计,兰州大学敦煌学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和水平。2000年,基地举行学术委员会会议,制定敦煌学的中长期发展规划,并评审项目。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中长期规划,学术委员会的委员们对我们的规划并不满意。当时,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只有15家,委员们对我们敦煌学基地的期望值很高,对中长期发展规划和申报的项目都提出了很多批评意见。朱雷先生虽然也指出了规划的不足和项目申报存在的问题,但还是帮忙打圆场,说中长期规划可以慢慢完善。对于俄藏文献整理项目,朱雷先生当面提出了批评,项目最终没有通过。牵扯到学术的问题,他毫不留情。他对待学术的严谨态度,给我很大震动。没有这种严格要求,就没有我们后来的认真工作。这件事过去二十多年了,至今记忆犹新,我们仍然惦念朱雷先生对兰州大学敦煌学的帮扶之情。
基地建立后不久,我们请朱雷先生到兰州大学做学术讲座。那时,经费非常有限,开支捉襟见肘,吃饭就在我们学校的专家楼食堂。有时我陪他一起吃饭,他总是说少点些,简单点,够吃就行。有一次,我让刚留校的一位青年教师陪他,这个年轻人不知道朱先生的脾气,一下子点了八个菜,惹得朱先生很不高兴,让他打包拿走,他还不肯。结果朱先生自己打包,下午上课时提到研究所,分给了学生。通过这件事,我更加亲近朱先生,为他的勤俭作风所折服。不熟悉朱雷先生的时候,总以为这么著名的学者一定会有架子,有了接触后才发现,他不仅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且平易近人,非常好相处。
讲座进行了好几天,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兴趣很浓。讲座结束后,我请朱先生去银川考察,他欣然同意。我们两个坐长途班车到了银川,在我的好朋友、宁夏考古所罗丰的安排下,考察固原须弥山石窟、固原博物馆、西夏王陵和贺兰山岩画。在路上的几天,顿顿饭都是路边小店的生汆面片——揪面片煮熟,再放进去一些肉丁,味道非常鲜美。我们一人一大碗,朱雷先生吃得有滋有味,非常随意,没有一点大人物的派头。如果吃米饭,也就是两个菜,够吃就行。记得考察完贺兰山岩画,我们三个人要了半只鸡、三碗米饭,就打发了一顿饭。考察期间,我们两个人一直住一间房,他说开单间太浪费。记忆最深的,是去须弥山石窟考察。司机师傅把我们送到门口就离开了,我们自己参观。看过大佛寺,我们走到一座山前,山很陡,连滚带爬、手脚并用才登上去,结果山上却什么都没有,但是空旷的洞窟前蚊子超多、超肥,直往脸上扑,咬得我们俩身上全是红疙瘩。司机师傅在外面等得着急,就开车进来找,发现我们两个还在石窟外瞎转悠,赶紧送我们去参观须弥山最好的洞窟。参观结束时,已经是满天繁星。等我们走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石窟管理员锁上了大门。在回程的路上,只有我们这孤零零的一辆车,在沟壑漆黑的山间公路上奔驰。时隔多年想起此事,由于我的失误,让朱雷先生受了那么多罪,喂了蚊虫那么多血,还是觉得挺对不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