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由盗墓引发的抢救性发掘——2018血渭一号墓印章出土手记( 三 )


墓室清理前 , 考古队召开了一次工作会 , 是在发掘的关键节点给大伙提提神 , 这就好比足球场上的临门一脚 , 很关键 。 会议讨论了发掘方案 , 在现有人员的配备情况下 , 是先发掘主室 , 还是先发掘侧室进行讨论 , 最终综合大伙意见后 , 决定先发掘北边的两侧室 。 侧室发掘虽有惊喜 , 但因遭受盗掘严重 , 仅北2侧室结构清楚 , 发现木床架 , 大量的织物、皮革放置在木床架上 。
进入主室发掘时 , 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 当清理到墓室底部 , 看不到棺的形状 , 仅从周边残存的棺板还能看出棺的范围 。
10月30日 , 国家文物局“考古中国”重大项目进展会在北京召开 , 2018血渭一号墓第二次入选 , 我以“木石五神殿 , 壁画彩棺全”为题进行了汇报 , 引起各家媒体的共同关注 。
主墓室里的铠甲片清理出来 , 这些铜质、铁质、漆质甲片虽已移位 , 但它说明了墓主人的军事身份 , 也和“其铠胃精良 , 衣之周身 , 窍两目 , 劲弓利刃不能甚伤”的记载相吻合 , 对研究该地区的手工业生产工艺、生产技术、组织形态等提供重要资料 。
一天 , 我正在办公室 , 接到电话:“韩队 , 出印章了 , 你赶紧上来 。 ”考古人员在套箱东侧的彩绘棺板时 , 在棺板下发现印章 。 我看了看印章出土位置 , 询问了测量、照相的情况之后 , 这才去细看 , 这是一枚鼻形钮的方形印章 。
|一场由盗墓引发的抢救性发掘——2018血渭一号墓印章出土手记
本文图片

银印章(外甥阿柴王之印) 作者供图
我戴上手套 , 小心翼翼地捧起印章 , 反过来看印面 , 由于锈蚀严重 , 几乎看不到什么 。 我掏出随身带的手电筒 , 用侧光看 , 发现几道不太明显的凹痕 , 好像是篆字 , 但还不敢确定 。 尽管文字不能识读 , 印章就表明墓主人的身份 , 无论如何 , 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 我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可以解决墓主的族属 , 将是学术界一件重大的发现 。
晚上工作人员就对印章进行清理 , 当拂去泥土 , 在灯光下再仔细观察 , 发现主纹饰是一头骆驼 , 在现场看到的凹痕 , 是骆驼的双腿 。 骆驼纹外有界格 , 界格外有藏文 , 对于藏文无法释读 。 但首要的工作是把印章的印面清晰地呈显出来 。 第二天先做了拓片 , 不清楚 。 在现场负责套箱提取的刘勇博士建议拿回北京 , 做探伤(就是X射线) 。 于是我马上给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武国龙所长汇报 , 在得到允准后并出具公函 , 印章顺利带回北京 。
探伤结果很不理想 , 刘勇经过多方联系 , 得知可通过工业CT扫描 , 可以在无损的情况下获得图像 , 中科院高能物理所有自主研发的三维CT和平板CT ,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实验 , 最终获得了一张清晰的印面图片 , 骆驼外的藏文也很清晰 。
拿到图片的当天下午 , 我就把图片发给了张建林 , 这位著名的西藏考古专家15分钟后就发微信告知了藏文释读的结果(由西藏文物考古研究所夏格旺堆副所长释读)——“外甥阿柴王哈亚克加” , 应是一吐谷浑王印 。 张老师说是重大发现 , 是墓葬里出土的最为重要的遗物 。 听到这个结果时 , 我赶紧把消息发到考古队的微信群里 , 我要让辛苦了三年的伙伴们也分享此刻的快乐 。
这是大伙奢望了好久的快乐和结果 , 天遂人愿 。 吐谷浑王 , 与墓葬的规格也匹配 , 我们发掘了吐谷浑王墓!
回到考古队驻地 , 大伙仍处在兴奋状态 。 当冷静下来时 , 我多少还有一些担心 , 孤证不立 , 这个结果靠谱吗?还是要多找几位专家来释读 , 我辗转找到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年近八旬的陈庆英先生(曾任该所历史宗教研究所所长 , 中国藏学研究珠峰奖获得者) , 并把图片发给他 , 半个小时后 , 陈先生微信回复“有个别地方有残缺 , 不过可以认为藏文就是这样子的 , 意思是外甥阿夏(退浑)王之印” 。 那就是吐谷浑王了 , 我的心里终于踏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