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诗歌来到美术馆|凌越:沉默也是一种美德( 二 )


在这间屋子里 , 在那年年末的许多个深夜 , 凌越写下了自己愿意保留下来的最初的一批诗作 , 并没有急于将这批诗作示人 。 它们保存在笔记本里 , 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 但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然确定 , 凭借这些诗他打消了“我能否成为一个诗人”最后的疑虑 。
不急于示人成为了凌越写作的一个习惯 。 在他看来 , 诗歌是内在的、秘密的声音 , 拿给别人看总有一种裸身的感觉 , 让他感到不自在 。 这个习惯 , 后来与他的写作风格也发生了联系 。
如何在诗歌中掩饰这种裸露感 , 有的诗人喜欢使用反讽来化解过于袒露自我的尴尬 , 凌越找的方法则是借用戏剧中的面具手法:假装是另一个人在写 。 “哪怕写得很露 , 我也可以推脱是别人在说话 。 ”
这种手法国内并不多见 , 但在西方诗歌中源远流长 , 比如凌越与其夫人梁嘉莹翻译的美国诗人马斯特斯的《匙河集》 , 就是一本戏剧独白诗集 。
凌越的“面具诗”有些具有明显的标识 , 比如《马雅可夫斯基在特维尔大街普希金纪念碑前》 , 比如《秋瑾出走》 , 但更多是没有明显提示的 , “因为这毕竟是我的诗 , 那些人物面具不过是我想象力的跳板 。 ”
一开始的目的只是规避个人的内在尴尬 , 但后来 , 凌越发现 , 戏剧面具还可以解放想象力 , 可以超脱个人身份和经验的局限 , 化身为工人、出租车司机、大作家 , 化身为女人、小孩和老人 , 各色人等 , 通过想象他们的生活 , 凌越的世界也得到了无限的延展 。
诗歌|诗歌来到美术馆|凌越:沉默也是一种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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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凌越在上海
有些诗人对所有事物都满含热泪 , 这不对
写作时 , 凌越在诗中隐遁个人的身影 , 写完后 , 他也不愿过多进行自我阐释和文本剖析 , 但这并不是因为害怕尴尬 , 而是大概出于一种罗兰·巴特的“作者已死”的理念:诗写完了 , 就和作者没有关系了 , 如何理解 , 全凭读者 。
但对于整体的写作脉络 , 他说其中一条就是在写热情、直率的诗歌 , 以至于不少读者都从其诗歌中强烈地感受到真挚和有力 。
无论是真挚还是有力 , 在凌越看来 , 都是在走不同的钢丝 。
“不是我想写真挚的诗就可以写出来 , 每一个好的品质就是钢丝 , 你经常会掉下去的 , 掉到哪里去?真挚的旁边就是滥情 , 有力的旁边就是粗糙 。 很多走真挚路线的诗人 , 写到后来都很滥情 , 对所有事物都满含热泪 , 这不对 。 ”
凌越认为 , 戏剧性与真挚很好地构成了互补:戏剧性化解了真挚肯能带来的滥情危机 , 而真挚给予了戏剧性以稳定性基础 , 避免其因为脱离个人经验而带来的不真实感 。
对于后者 , 凌越以艾米莉·勃朗特为例进行说明 。 艾米莉·勃朗特29岁就去世了 , 她没有太过丰富的人生经验 , 甚至没谈过恋爱 , 但在她在诗歌里 , 建构了一个帝国 , 有王子 , 有公主 , 有逃亡 , 有背叛 , “丰富得不得了 , 你能说是编造吗?这些诗都特别真挚、强烈 。 这个强烈是她内心的激情 , 她就是一个戏剧化的诗人 。 ”
对他人的痛苦保持静默是一种最恰当的尊重
这种诗歌观念 , 乍看之下 , 与中国当代诗坛主流的日常性书写存在一定距离 , 但事实上凌越并不是反对日常性书写 , 或者个人化写作 。
在他看来 , 诗歌里面有很多的因素 , 某一种因素强调得过分了 , 都是错误的 。
“关键是你在什么样的前提下强调这个因素 。 现在华而不实被很多写作者所抛弃 , 但是很容易又流于鸡零狗碎、鸡毛蒜皮 。 没有抽象的东西 , 也是个问题 , 现在我觉得需要抽象 。 最好的诗歌是一种综合性的东西 , 它把各种因素全部综合在一起 , 有坚实的意象 , 有抽象的思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