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赵树理:与群众“共事”,写作才能“得劲”( 二 )


老赵|赵树理:与群众“共事”,写作才能“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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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12月,在老舍(右)家中,老舍与王亚平(中)、赵树理(左)正在讨论小说写作方法。 资料图片
确实如此。1952年,赵树理曾写过《决心到群众中去》一文,表达自己要“长期地无条件地全身心地到工农兵群众中去”的愿望。从此往后,到上党地区“下乡”就成为他的主要工作。八年之后,他谈及“下乡”体会,侧重总结的是“久”即长期性的好处:久则亲,久则全,久则通,久则约。在他看来,深入生活不是到一个地方待个十天半月,走马观花,而是要长久地住下来。但住下来并非要旁观生活,而是要参与进去,投身其中,能与群众一起“共事”。他写道:“我想在一个村子里和群众共事能共到走不开的程度,就可以说是和群众的思想感情有一定程度的融洽了。”
所谓“共事共到走不开”,就是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对于群众的事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与群众的关系可谓“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是深入生活的最高境界。而当赵树理对生活熟悉到无以复加,当村民说出上半句话,他便能猜到并能接出其下半句时,他就可以“下笔如有神”了。用他的话说,便是“写起来一联系到就是一嘟噜,往往会使人产生一点得劲之感”。“得劲”是晋东南一带的土话,也是赵树理的口头禅之一,其意应该是左右逢源,状态极佳,大有“能喝八两喝一斤”之势。现在看来,赵树理“赶任务”能赶出短篇名作《登记》和《“锻炼锻炼”》,写出长篇作品《三里湾》和《灵泉洞》,显然都与“得劲”有关。
为什么赵树理能“深入”到如此地步?原因无他,关键在于他对农民爱之深,情之切。当其他人需要来一番“思想改造”才能走近农民时,赵树理却根本不需要这一过程,因为他本来就是农民中人,或者用文学评论家的话说,农民已是赵树理的信仰。因此,在他那里,不但不存在“小资调”的被改造问题,他还一直怀有某种野心和冲动,想用农民文化去改造知识分子文化。他的成就与局限,或许都与他这种明里暗里的“改造”之举密切相关。
“不是为了写作才去体验生活;惟其是自己的生活,所以他才有许多话要说,说得那么好”
赵树理也有写得“不得劲”的时候,尤其是从20世纪50年代后期开始,他的文学作品不太多,即便勉强写出《套不住的手》《卖烟叶》等短篇,似乎也写得很吃力,很不得劲,用孙犁的话说,“他的创作迟缓了,拘束了,严密了,慎重了。因此,就多少失去了当年青春泼辣的力量”。
老赵|赵树理:与群众“共事”,写作才能“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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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赵树理小说《小二黑结婚》排演的同名歌剧,广受好评,传唱至今。图为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上海歌剧院排演的歌剧《小二黑结婚》。 资料图片
赵树理的“晚期风格”确实令人深思,原因说起来很复杂。赵树理既是作家,同时又是农业专家,而在他心中,其实他并没有把前者放在最高位置。尤其是当他“下乡”之后,写作之事便退居二线,农村工作则成了他心头的重中之重。康濯曾经听他说过:“写一篇小说,还不定受不受农民欢迎;做一天农村工作,就准有一天的效果,这不是更有意义么!”这也就是说,在那个农民还缺吃少穿的年代里,赵树理始终把生产“物质食粮”看得更重,它的价值远在“精神食粮”之上。
而从上世纪50年代初期开始,大写英雄人物的主张也给赵树理造成了不小压力,带来了不少困扰。他所熟悉的是旧人、旧事、旧人物,于是“糊涂涂”“常有理”“铁算盘”“惹不起”才能在他的笔下活灵活现,但社会环境却要求呈现先进人物的精神风貌。赵树理告诫青年作者:“不是为了写作才去体验生活;惟其是自己的生活,所以他才有许多话要说,说得那么好。认真生活的人不会异想天开地在笔下出现不真实的情况。”他既然会如此开导青年人,本人就更要严于律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