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铮|四季轮回｜马岭山房( 二 ) |马岭山|蔡威廉|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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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岭山房不仅是外围改变了，房间格局也有改变。三进房子住进了七户人家几十口人，有浙江博物馆的职工，还有景区建设的拆迁户。他入狱后，山房就被房管所接管了，被分成几份分配给这些住户。原来藏于山房储藏室的爱妻蔡威廉的画作和他的所有文稿估计都被房管所和住户们当废品处理掉了。
啥叫物是人非？林文铮感到刀割剑刺的痛楚，他那本已经稀薄的人世挂念又被一丝丝的抽离，心有着被掏空的感觉，就像保俶山传来的一声鸽哨，就像玉泉上空飘着的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春天了，依旧是料峭寒冷，林文铮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 1976年，杭州的春天来得特别的迟，而他觉得这个春天没有根，发不了芽。
平反，落实政策，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林文铮是直到1983年才又住进了马岭山房的，他住在主楼二楼偏西北的那一间，儿女们请了一个保姆照料他的生活，还有两个女学生作为他的助手，协助他翻译作品，他一度曾想续接年轻时的那个宏大的计划，把巴尔扎克和司汤达的作品都翻译过来，但最终还是力不从心。
山房很少有客人，林文铮花钱如流水， 240元的月供，还有稿酬的收入，除了每月付给保姆20元外，到月底居然没有一点积蓄，为此，女儿林徵明有不少抱怨。隔壁的一户人家姓钟，是在浙江博物馆工作的，儿女成群，子孙满堂，林文铮在走廊遇见，也是颔首示意，他已经不太爱和别人交流，不太喜欢看到热闹的景象，喜欢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后来，住户陆续地搬走了，山房日显孤寂了。
然而，十多年的铁窗生涯未能消减林文铮对爱妻缱绻的思念之情，他总是梦想着在来世重会蔡威廉，所以，他在自己的斗室中又设立起祭祀爱妻的香案。他所礼拜的对象是蔡威廉在明朗阳光下拍摄的一帧照片。照片里的妻子虽然眉宇间有一分艺术家天生的忧郁，但还是那么的清纯，脸上洋溢着热情。
这张照片是妻子生完第一个孩子后拍的吧？林文铮在想，但他脑中马上浮现出妻子在昆明因产褥热而病逝的情景，一介书生是多么的无能，竟然贫穷到照顾不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让爱妻消逝在战乱混杂、权利角逐、人心焦灼的悲情时代中。懊丧，懊丧里又是一阵锥心的痛。
妻子是多么的不幸啊！而他呢？比妻子多活了四十多年的他呢？林文铮有些木然地想着，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原谅这个时代。妻子估计来不及想，他呢？他是不想想——
1989年，林文铮因贫血死于杭州。
2006年开始，林徵明与居住在山房的李女士为争夺马岭山房的产权而打官司。
2014年，某报纸报道马岭山房售价一亿元。 2015年，马岭山房的中间主楼和后面辅房坍塌，前房破败不堪。
2018年，因为之前马岭山房被鉴定为危房，西湖法院对这处房产进行强制腾退。
2021年，媒体报道，马岭山房以1.2亿元的价格被挂上了阿里拍卖，将于11月10日开拍……
作者简介：王华琪，中学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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