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驴#青未了|散文《我的知青故事》系列《丢儿》

《丢 儿》
文:周政
丢儿只活了二十五岁,她属虎。
乡里人起名字有他们的讲究。怕不好活,就用些怪模怪样的字来做名字。像什么“狗剩、虎仔、羊娃、牛犊”等。我也不知丢儿为什么叫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我下乡插队和她在一个生产队里劳动时,她已经是二十多岁了。人们依旧叫她丢儿。因为丢儿没有大名。
丢儿不但没有大名,而且什么都没有,一个年轻女子该拥有的,她一样也没有。
她一出世就死了妈,人家都说她“妨主”。这个名词我一时弄不明白,后来看了《三国演义》刘备的马也“妨主”,因此庞统死于乱箭之下。大概丢儿就是那“妨主”的马,谁接触她就会叫她妨死。她爹也不管她,既不疼爱也不教育,整天叫她放猪。她没上过学,不识字。她没有娘理揽,不知道卫生。二十多岁的大闺女正是爱俊的年龄,可她整天蓬头垢面,趿拉着鞋,裤子露着大腿。一句整话都说不明白,脑子不机灵,算个潮巴吧。只是潮巴,但不傻。饥一顿饱一顿,饥饱不匀,冷热相熬,风里来雨里去,丢儿出息的倒也受看。二十三岁那年,她爹以八百块钱把她卖给水道村的三疤瘌眼,他是个老光棍,丢儿嫁他时,他已经是快五十岁啦。从此,丢儿又缺了一种女人该有的东西——男人的爱。
三疤瘌眼不拿丢儿当人,只当着繁殖后代的机器。结婚的头一年,丢儿就生下一个闺女,结果遭到三疤瘌眼的毒打,把她扔在村合作医疗室不管,还是我们知青不忿三疤瘌眼的行为,逼着他把丢儿接回家。丢儿她的生育能力极强,孩子还没有断奶她又怀上啦。那年她的肚子格外得大,像是得了水肿病。就这样,三疤瘌眼还逼着她下地上山,做饭洗衣。记得在那年夏天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被丢儿她爹叫起来,说丢儿怕是要生啦,你去帮帮她。这种事对我来说很为难,我根本就不懂接生,再说我还是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儿。他爹不由分说,硬拉我走:“你会给草驴接生,你就会给人接生。”
到了丢儿家,已经是下半夜啦,雷雨还是不停。昏黄的煤油灯光下,丢儿脸色黄的吓人,她那无力无神的目光忧郁地一瞥,我看见的是求生的渴望。
“快抬她去公社卫生院!”
“你……救……俺……”
丢儿细弱的声音,我知道是在拒绝去卫生院,她是叫我来给她接生。我看着她那锅一样大的肚子,我还是毅然坚持送她去卫生院。
一张门板把她抬到卫生院,医生望而兴叹,叫快送县医院。要不,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六十里的山路,八个壮小伙儿轮换着上阵,到了天亮才到了县医院。结果还是晚了,医生只能保证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生了下来,双胞胎男孩。
丢儿死了,死得很平静。没有挣扎,没有痛苦的表情,她是在麻醉中死了。她的脸上是一种从来没有的表情,那是一种微笑。也许,此刻是她最幸福的时刻,一生追求的完美。
三疤瘌眼说她死得不吉利,白皮棺材上压了一个犁头,绑了一只公鸡,停灵的时候要点长明灯的。那灯没有人去点,乡亲都怕“血腥鬼”,没人去点那盏长明灯。
我走过去,点着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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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点号 周政文学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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