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廉|当科技席卷一切,我们是否关注那些无法登上这趟列车的人( 四 )


我曾经在一个活动上碰到两个年轻人是做区块链的 , 这两个年轻人就觉得他们挣得也多 , 工作也很有保障 , 看到他们要对社会产生的影响也很兴奋 。 然后我就问 , 你是做区块链的 , 不做转基因吧?他说 , 不做转基因 。 我说 , 你做区块链的 , 你反对不反对吃一个像西瓜那么大的西红柿?他说这个问题没有想过 。 对于未来非常乐观有把握的这些人 , 实际上是在他自己的领域里面 。 对于超出他这个领域的 , 他只是跟你说我没有想过 。 谁在想这个事?都是文科生想这些事 , 既不懂区块链 , 也不懂转基因 , 就在这里折腾、在这里翻腾 , 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 我们当下面对的这个情况非常有趣 。
我刚才跟几位朋友也讲 , 这次疫情来的时候 , 官员们和科学家们都觉得没有关系 , 不用慌 , 我们会有办法 。 但是哲学家们、大学教授们全慌神了 , 是因为他们觉得历史处在一个巨大的转折时期 , 而且我们看不到将来 , 我们对于当下没有答案 。 而官员们认为建一个方舱医院就是答案 , 但是哲学家们可不是这么认为 。 所以这个时候先不说我们是不是用19世纪的东西来批判当下 , 而是我已经看到了对于世界认识的这样一种分裂 , 这个分裂我到现在没有答案 , 只是这么一个现象 。
对科技本身的进展的不了解
这是我们焦虑的最根本原因
宗永平:我是这样想的 , 比如说 , 我们可能对科技本身的发展不能阻挡 , 历史也告诉我们它一定往前走 。 但是事实上作为一个绝对的文科生 , 我们想的问题还是会存在 , 就是:迅速往前发展是合理的吗?
事实上我们现在的生活因为科技的发展 , 这十几二十年里面 , 本身的发展速度和中国的进展速度都远超过去一百年、两百年 , 甚至一千年 。 还有密集度 , 比方说在这里做对谈 , 全世界的人只要想关注都是可以关注到的 , 是极为密集的 。 我们生活的密集程度和迅速程度都是过去不可比拟的 。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 , 我们的生活其实已经有非常大的改变 , 我们人肯定也会因此改变 。 但是这种改变是应该的吗?这种改变是越来越好的吗?这就是我们文科生会问的问题了 。 回到今天说的话题 , 我们的焦虑和我们的反抗的可能性 , 焦虑是肯定的 , 焦虑不单单在于它的速度快 , 它越来越密集 , 还在于 , 我们一般的文科生、一般的大众对科技本身的进展都是不了解的 , 这是最大的焦虑 。 我觉得这是我们焦虑的最根本原因 。
王威廉:今天科学对于人们日常的侵入已经是全方位的了 。 最明显的是 , 疫情最严重的时期 , 每个人必须扫码 , 有一个老大爷没有智能手机 , 没有办法扫码、没有办法坐车 , 走了一晚上才走到家 。 当科技席卷一切的时候 , 我们有没有关注过那些无法登上这趟列车的人?
在与《野未来》同名的这篇小说里 , 主人公是一个保安 , 他是一个科幻迷 , 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去未来看一看 。 作为保安的他实际上怀有一种焦虑 , 他是否觉得自己无法抵达未来 , 因此希望以自己的方式抵达未来呢?小说的结尾设置成了开放式的 , 经常有人问到这个保安有没有去到未来 , 我说你自己去思考 。 有个朋友的说法很有意思 , 他说“如果相信保安去到未来的是乐观主义者 , 相信保安没有去到未来的就是悲观主义者 , 相信什么取决于读者自己是乐观还是悲观” 。
既然科技席卷了一切 , 侵蚀了我们的现实 , 我努力地想要把这样的现实书写出来 。 我从小就想当一个科学家 , 爱因斯坦是我的偶像 , 他的头像就挂在我的床头 , 我当时觉得能够掌握宇宙的奥妙 , 对于生命是最大的价值 。 但是读大学以后 , 每天泡在实验室里面跟机械打交道的时候 , 觉得特别冷漠 , 我觉得这些跟我内心的生活距离特别遥远 。 我还有很多对于生命、对于生活的困惑没有解决 , 所以后来学了人类学 , 又学了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