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马克斯韦尔·库切|关于库切,仍然没有答案( 三 )


不仅如此 , 在很早以前 , 库切就预感到了运动式的道德狂欢可能带来的额外伤害 。 南非学者大卫·阿特维尔检视《耻》的创作笔记时发现 , 库切一度有意加入“文化大革命”期间知识分子在批斗会上戴高帽子的故事 , 以说明他内心的不安 。 尽管付梓前他剔除了有关“文革”的字句 , 但保留了具体的场面——学生报纸采访因诱奸而定罪的卢里 , 并给他拍了高帽子照片:
“照片刊登在次日出版的学生报纸上 , 下面的文字写道:‘现在谁是小丑了?’照片上的他 , 两眼朝天 , 一只手朝照相机伸着 , 试图把它抓过去 。 这样的姿势本身就已够荒唐 , 可更使这张照片招人注意的是 , 他身边的一个小伙子 , 咧嘴笑着 , 在他头上举着一只翻转过来的字纸篓 。 经透视造成的视觉效果 , 那字纸篓就像小丑头上的帽子一样正好扣在他头上 。 出了这样的形象 , 他还有什么躲闪的机会?”
《耻》获得了1999年的布克奖 , 从而使库切成为该奖历史上第一位梅开二度的得主 。 2008年 , 澳大利亚导演史蒂夫·雅各布斯将它搬上了大银幕 , 明星约翰·马尔科维奇在片中扮演卢里 。
你把这个胡萝卜趁热吃了吧
1997年 , 库切提出辞呈 , 离开了开普敦大学 , 也离开了南非 , 前往澳洲投亲 , 与伴侣多萝西·德赖弗共同任教于阿德莱德大学 。 九年后 , 他正式入籍澳大利亚 。
《耻》的成功化为强大的推力 , 最终将库切送上了2003年斯德哥尔摩的领奖台 。 他成了南非的第二位和非洲的第四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另位三位是他的同胞娜丁·戈迪默、尼日利亚的沃莱·索因卡和埃及的纳吉布·马哈福兹 。 瑞典学院说 , 库切的作品“结构匠心独运 , 对话意义深长 , 析理卓越精湛……同时 , 他刨根究底 , 毫不留情地批判残忍的唯理主义和西方文明粉饰、虚伪的道德” 。
诺贝尔奖的授奖辞还提到库切的其他作品 。 《国家的心脏》(1977):融合了爱德华七世时代的矜持文体和非洲的环境描写;《等待野蛮人》(1980):一部继承了康拉德手法的政治恐怖小说;《福》(1986):游戏式的寓言小说;《彼得堡的大师》(1994):诠释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生活和创作世界;两部自传体小说《童年》(1997)和《青春》(2002)则是对父子关系和作者本人的冷酷剖析 。
然而在他的祖国 , 几乎没有什么大张旗鼓的庆祝 。 法国《世界报》说 , 南非很少有人阅读和理解他的作品 。 而就在此前不久 , 执政党非国大和姆贝基总统还指责他是种族主义者 。 对他的获奖 , 总统府虽然发了祝贺声明 , 但非国大仍然认为 , 把库切称作种族主义者和祝贺他获奖之间并不矛盾 。
“受到攻击的不是库切的写作 , ”南非小说家克里斯托弗·霍普指出 , “而是他对生活、解放以及新南非的态度 。 他是一个具有煽动性、触及理性的小说家 , 迷恋孤独、自由和负罪感的问题 。 这在政治上令人担忧 , 而且不太南非 。 一位评论员写道 , “库切是‘西方’的作家 , 只是碰巧生活在非洲 , 是为‘西方’写作的‘白人’作家 。 ”
那年的冬天 , 在隆重而奢华的诺贝尔晚宴上 , 库切发表了即席讲话 。 他说 , 如果他告诉已经去世的母亲自己获奖 , 母亲的反应将是:“太好了 , 亲爱的 。 你把这个胡萝卜趁热吃了吧 。 ”
他告别南非之后的小说 , 如《伊丽莎白·科斯特洛》(2003)、《慢人》(2005)和《凶年纪事》(2007) , 将背景选在了澳洲 。 最晚近的三部《耶稣》虽然设定在某个未具名的西班牙语国家 , 但仍然不离移民和移民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