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流苏的变身:一直都很难 现在尤其难( 二 )
男女主角宋洋和万茜都是文艺片出身,都有着美好的外貌身段——就像《红楼梦》里的文官说的,大家看戏,除了看艺术,声腔口齿也是聚焦点——外貌身段也是焦点,宋洋和万茜的样貌都和对剧中人的想象相差不远,正是好年华,观众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很明显,他们尽量地揣摩了人物:万茜足够精致的冷,宋洋足够虚无地活,两个人的感情在有无之间荡来荡去,构成了整体的支点——但开始的兴奋很快转为了无力,整体的节奏感完全是小说的节奏,台词、故事线、进展,完全就是小说的某种翻版,而不是舞台的节奏。估计导演叶锦添的舞台技术偏于影像,而不是舞台的节奏感,于是非常可惜了:普遍叹息其长的情绪开始在台下蔓延。
万茜的几场戏都足够好看,比如舞场,比如香港的断壁残垣,加上浅水湾里低回婉转、各逞机心的种种;宋洋演范柳原,比我想的好,无论是台词还是表情,每个微小的表情都拍下来放大很多倍放银幕上也有道理,否则浪费了他和万茜。
两人的互相激发是值得看的,浅水湾酒店里,各自在房间打电话的一场,两人都剥掉了外壳,短兵相接,刺痛人心,但缺点是,所有的细节表演全部是大屏幕呈现的。镜头非常细致,摄影机贪婪地抚摸着演员们的眼睛、嘴唇乃至身体,但是,绝对不是现在国际舞台已经开始流行的即时摄影,而是早已经拍好的摄影,导致了舞台反而被空置,你会疑问,这是电影吗?话剧的魅力呢?舞台的魅力呢?纯粹变成了某种即时秀,让人不得不觉得互联网综艺已经开始影响舞台。
不是说不可以用大屏幕,但舞台魅力的根本是即时,是当下,是不可重复,哪怕是台上的失误,哪怕是每天不同的状态,《倾城之恋》这个舞台上充斥着太多拍好的成片,不断损害时空的魅力。我们是看电影还是看话剧?这是普遍的疑问,也是观众对两种艺术形态区别的基本问题,一点都没有错。
莫非主创团队是嫌弃即时拍摄不够华美?我宁愿看万茜每天的不同状态,比如今天的流苏稍微软弱一些,明天的稍微冷漠一些,这才是舞台。但舞台效果是留下的表演空间太小,几乎看不到这种变化。后来编剧张敞回应说,他们也考虑过几种美学模式,最后选择了这种。
叶锦添的审美非常华美、忧郁、银幕化,他需要电影里已经定型的画面来展现细节,所以采用了已经拍摄好的成片。
除了演员们的大特写,还有很多张爱玲小说中的意向也用屏幕展现,比如半空中的巨大月亮,比如香港的荒凉海滩,比如雨中的流苏的童年,简直构成了意向的华美花园,但张爱玲从来是一个严酷的现实主义者,她的世界里没有伊甸园,可叶锦添,始终要在意一个华美的忧伤的伊甸园,就有点做作了。
这也是我觉得它是“好的坏剧”的原因。
《倾城之恋》的母题,是大时代里的小人物的随波逐流,又古典,又当下,张敞非常爱张爱玲,基本上不离开原著,会让整个演绎是“原著的立体延续”。这个也有好处,也有缺点,好处是非常真实细致,层层递进,我看到了四奶奶的虚弱,看到了徐太太的油滑,看到了白家上上下下的虚弱无力,看到了爱情的微妙脆弱;缺点是:啊?编剧在哪里?就真的被消隐了。
台下的观众们未必都读过原著,很多是为演员来的。当柳原背诵原著的台词“你不爱我,你有什么办法,你做得了主么”的时候,观众席发出了爆笑。
张爱玲的每一次改编都是难题,但从来没有当下这么难,恍惚是斗兽场里的表演者,一举一动,都有枷锁。
图片来源/叶锦添工作室官方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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