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辰|陀思妥耶夫斯基诞辰200周年:一位思想的艺术家( 四 )


1921年 , 也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诞辰100周年 , 苏联进行了大规模的纪念活动 , 这对主办者而言还是颇为尴尬的 , 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很多方面跟他们的理念是格格不入的 , 没想到革命成功后 , 第一个要庆祝的大作家诞辰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
当时的陀学研讨会在同一张桌子的两边还能坐着立场截然不同的人 。 一边是别尔嘉耶夫这样的宗教哲学家在大谈陀氏的启示意义 , 另一边坐的是卢那察尔斯基 , 苏俄第一任教育人民委员(即教育部长) , 说着新政权应如何批判性地接受陀氏的遗产 。 不过好景不长 , 宗教哲学家们一年后差不多都被送上“哲学船”驱逐出境了 。 但也有一些学者没有出席这场研讨会 , 比如形式主义文论最重要的传人巴赫金 , 当时他已在酝酿自己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论稿 。 几乎要到半个世纪后 , 历经无数磨难 , 他的论著才会被人重新发现 , 彻底改变了陀学研究的格局 。
官方试图将陀思妥耶夫斯基包装成一个书写“被侮辱与伤害者”的革命受难者 , 而对于他们不喜欢的部分 , 则要么变形一番塞进官方体系 , 要么进行严厉批判 。 二三十年代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研究著作尽管为数不多 , 但还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 除了许多后来成为经典的研究著作外 , 陀氏手稿、书信的整理也在进行 。 1935年是个重要的转折点 , 这一年科学院出版社出版了最不受当局欢迎的《群魔》 。 此事在主流媒体上引起大争论 , 最后已出版的书被收回 。 过去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多只是个“不方便”的人物 , 现在他开始变得“危险”了 。
二战后苏联的文化管控一度有所松弛 , 但1946年日丹诺夫对阿赫玛托娃、左琴科的批判 , 在文化界引起非常大的连锁反应 , 1947、1948年 , 多利宁和吉尔伯丁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受到批判 , 结果从1949年起一直到1956年 , 持续七年时间苏联没有发表、出版过一部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论文或专著 。
直到1956年 , 苏共二十大前几周 , 苏联宣布陀思妥耶夫斯基为当年官方纪念的世界文化名人之一 , 以巨大的印数发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十卷文集 。 这个标志性事件意味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苏联得到了部分平反 , 作为一个文化史现象 , 它与赫鲁晓夫的解冻进程是密切相关的 。
1971年 , 陀思妥耶夫斯基诞辰150周年 , 苏联在官方层面上举办了非常大规模的纪念活动 , 尽管仍免不了按照官方立场重塑一个苏维埃作家形象 , 但苏联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研究可以在这一年划一道分界线 , “后71年代”陀学研究著作的数量开始井喷 , 并且一直持续到现在 。
1971年的另一个重大事件是“现代陀学”奠基性巨著30卷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开始由苏科院俄罗斯文学研究所(普希金之家)着手编纂出版(从1972年出版第一卷 , 历时十八年 , 到到1990年才出齐) 。 这套全集的编者都是顶尖学者 , 比如主编弗里德兰德尔 , 中文世界翻译过两本他的专著 ,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现实主义》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世界文学》 , 但其实他最大的学术成就是主持了这套《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许多顶尖陀学家都放弃了个人功名 , 全身心扑在了《全集》的校勘和注释编写工作上 。
【诞辰|陀思妥耶夫斯基诞辰200周年:一位思想的艺术家】糜绪洋指出 , 弗兰克的传记写作的第一卷出版于1976年 , 第五卷出版于2002年 。 若读者仔细阅读 , 会发现他前几卷还得自己做很多细节考据工作 。 而到后两卷 , 这些事情省了大半 , 因为30卷全集的编纂者都帮他做完了 , 他只需直接引用他们的成果即可 , 可以把更多精力花在文本细读和比较研究上 。 可以说 , 他是从巨人的腰上逐渐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 。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创作手稿 , 中文世界基本尚未翻译过 。 弗兰克的传记里面引用、论述了不少 , 这可能是目前在中文世界能读到最多陀氏手稿的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