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70岁的村上春树还在写青春吗?( 二 )


【女生|70岁的村上春树还在写青春吗?】回忆是遭遗忘大口吞噬的世界 , 但最终有些片段会侥幸地存活下来 , 有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却深深扰乱了内心”——村上对这些飓风般扰乱着他笔下角色之心的事物总是不断打捞追问 。 在《和披头士一起》中 , 主人公有次看见校园昏暗的走廊里一个女生抱着披头士唱片走过 , 这个场景跟后面的情节几无关联 , 村上却执意反复描摹它 。 这使人不由想起詹姆斯·伍德评论契诃夫的《吻》 , 一名士兵对一个吻的无限回味 。 伍德说契诃夫是一个严肃的观察者 , 也是角色讲述这个故事原初无能的无助体现 。 村上正是把这个深刻的记忆场景拎出来无限放大镀金 , 来力求在文字中还原原初 。 但随着这篇小说的情节展开落幕 , 这个跳脱的场景 , 却也是村上对一段往事的安顿和对那些没能顺遂生活下来的离去之人的殷切祝愿 。 这些难以挥散的记忆虽未能对人生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 却是某些故事存在的基础 。
什么是人生的奶油
村上春树在许多篇目中也探讨着写作意义和作家身份 , 如《奶油》中的“我” , 受邀参加一位并不熟悉的女同学的音乐分享会 , 却“寻隐者不遇” 。 这时碰到一个老人 , 老人和我说起“有圆心、但没有圆周的圆” , 也令当时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 怎么会有没有圆周的圆?细想老人所指的似乎是人生这件事 , 我们是圆心 , 一路画着圆周 。 到最后这些圆周都消逝了 , 留下孑然的个体 , 徒然望着这什么也未必留得下的一生 , 至此写作的价值也昭然显现 。
这篇好像是年老的村上时光穿梭回到了他最向往的年代 , 得以面见年轻气盛时的自己 , 向他讲述一番未来才能懂的人生哲理:“只有不惜血汗付出辛劳 , 才能渐渐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 完成了那些难办的事 , 它自然会成为人生的奶油 。 ”村上不到三十岁时凭《且听风吟》出道且得了新人奖 , 从此兢兢业业写了下去 , 写作的时间如今已经覆盖了还未写作的年月 。 这并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 , 他早在《我的职业是小说家》一书中便对此有过阐述:“存活下来 , 并有一定数量的读者 , 身上必定具备小说家优秀而坚实的内核 。 ”也或像《在石枕上》中所言 , “将其留至后世 , 有时不得不无条件地献出自己的身心” , 敬业的村上一定品尝过了这人生的奶油 。
《查理·帕克演奏波萨诺瓦》是村上一贯擅长也爱写的主题 , 开篇“我”回忆起学生时代写的一篇文章 , 在那篇文章里凭空捏造了著名音乐家查理·帕克的一张不存在的专辑 , 有人竟然信以为真 。 “我”便继续往下续写故事来回应这份偶然 , 言称在纽约一家唱片店看到过这张专辑 , 一开始觉得是恶作剧没买 , 再去寻却一无所获 , 像黄粱一梦 。 结尾查理·帕克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 为“我”独家演奏了专辑中的曲目 , 还感激“我”写了最初那篇文章——这是唯有通过写作才得以实现的可能 。 村上也正是用他的写作践行着对爵士乐的爱 , 对威士忌的爱 , 以及对文学偶像的爱 。 他庞大的阅读群 , 使他的爱与致敬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
但在与本书同名的一篇《第一人称单数》里 , 村上又谨慎地怀疑起自己的写作身份 , 觉得在某一时刻他选错了人生的道路 。 他形容那像是做了件明明不该做、做了也不会有好结果 , 却忍不住去做了的事情 。 是正襟危坐想要在文学史留下位置、获得世人皆认可的声誉吗?村上不是没有过这般野心勃勃但不算成功的尝试 。 但“第一人称单数的我实实在在地出现在这里” , 以小说家的身份定义着此刻的人生 。 这个单数的形象 , 令村上本人感到迷惑 , 也好奇读者怎样看待 , 也许最坏也不至于像小说中的女人当面指责他“简直没脸没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