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沛|行吟诗刊|聂沛:野花开在天边,树冠顶着星辰( 二 )


诗歌深沉的乡愁 , 像虚无的慰藉
不可触动的顽石、忏悔的执念
此刻 , 语境如此不可名状
抛开一切经验的忧虑与修辞学吧
放松的孤独 , 让我们彻底自由
如同彗星拖着精神的尾光
无所谓春花秋月 , 四季从不更替
无所谓出发和抵达 , 落魄的人
坐于神的位置 , 高出命运
在腾格里仰望夜空 , 我希望时空
跨过罔象 , 刻画更多的虚空和
秋天的村庄更孤单的美人
秋日 , 旅途
风景变得更明亮 , 目的地更加渺茫
在克拉玛依停留一夜 , 是继续往北
还是折返回石河子考虑一下未来
那里的棉花铺展到天边 , 温暖了
大半个中国 。 可准噶尔的乌尔禾
似乎更具旅途的意义 , 还有阿尔泰
美得可疑的喀纳斯 。 天光散进草丛
我已走在哈萨克牧民转场的路上
从高纬度转向低谷的家中 , 冬季
漫长得像鼹鼠晒太阳一晒就是一生
有个中年男人用乌德琴在无聊地
弹奏维吾尔十二木卡姆 , 那样忧伤
我在群山深处与寂静对弈 , 伟大
而谦逊的缓慢时光 , 虚无与痛苦
一样消失 。 唯有夕阳 , 为星辰守墓
若尔盖印象
耗牛非常喜欢的地方
万里黄河掉头北去
这是它的第一弯
若尔盖大草原 , 难得一见的云水奇观
在青藏高原的东部 , 横断山脉
也阻隔了我的想象力
在松潘小城骑共享单车
是一种特别的体验
唐克乡山腰一家民宿
可以吃到了八年的豆瓣酱
汉人户主还带我们
跳陌生的藏族舞
赭红的小院洋溢着欢声和笑语
但有人悄悄哭了
原野上的一排排风车
让人看到风的大气和美
有的却静止不动
像广袤若尔盖的若有所思
哭泣的姑娘 , 她的无人机折了
天空又收回了所有的美景
我理解:这就是爱!
林芝的桃林
南迦巴瓦峰、雅鲁藏布江大峡谷
冰川、巴松错、茂密葱郁的森林
一只鹰 , 低低地掠过春天的意志
我想还有一个不大恰当的词:江南
这是由于林芝的桃林烂漫成病
相思 , 怀旧 。 离家已有万里之遥
那一簇簇桃红仿佛喜马拉雅山的
铁骨柔情 , 雄伟沉着之气中透出
一张宣纸上耽美难言的诗情画意
强巴、米尼、拉如村 , 一个个地名
恍若藏语中陶渊明的世外桃源
作为一位匆匆过客 , 我没有资格
赞美这里的一切 。 然而桃花除外
一如旧日红颜 , 我曾经拥有她的爱
漂泊天之涯 , 高原的月光如刀
千回百转的内心总有绕指柔的痛
已被春天收容 。 疗伤的落英缤纷
相忘于江湖 , 又在异乡的山水间
久别重逢 。 岂能不感谢命运的眷顾?
群山印经院
坠入群山深渊的德格印经院
神的意志体现为红色回字形
通过一双双谦卑、苍白的手
确认人们的呼吸、影子和时光
存在一种对来世隐秘的承诺
我眺望着落日下奔涌的大地
沦陷于内心无救 , 如鲠在喉
欲一吐为快 , 又无话可说
请宽恕一个无神论者的旁观
他空有壮志 , 不值经书一字!
在札达土林 , 看一个寺庙看门人
平躺的黄土在西方的札达站起来了
站成了一个悠远的王国 , 叫古格
雄居阿里七百年 , 一直忠于蓝天
黄金之路、盐巴之路、麝香之路
一直通向这个黎明的公社 , 那嘹亮的法螺
我在追赶夕阳的途中看见一个人
站在寺庙破败的门前讲着什么故事
他既是说书人 , 又是唯一的听众
在漫长的夜晚和冬天 , 粗陋的风声
把敬畏的呜咽传至佛心无边的穹窿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扎西次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