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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鬼吹灯》系列小说作者天下霸唱的四卷本长篇小说新作《大耍儿》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目前口碑不俗。该作耗时五年完成,展开上世纪80年代天津人原汁原味的社会生活画卷,被茅盾文学奖得主金宇澄评价为“一部亦庄亦谐、且俗且雅的当代话本体长篇小说”。
这一次,天下霸唱显然想挣脱《鬼吹灯》的印记。以人们熟知的《鬼吹灯》系列为参照来阅读《大耍儿》,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编者
如果说《鬼吹灯》的成功在于匪夷所思的想象力,套嵌现实和特定义理,用符合逻辑的解释力,贯通超自然、超历史的怪力乱神。那么,《大耍儿》的写作冲动或来源于激情逆推。天下霸唱寻访一些天津老大哥的江湖往事后,热血沸腾。《大耍儿》的写作逻辑,接续了《鬼吹灯》的外部“包壳”,即封闭性的现实框架:每部怪谈冒险和玄幻惊悚故事,开启与暂告段落,都会回归生活真实。
《鬼吹灯》的叙事类似花瓣结构,《大耍儿》则想减掉所有花瓣,单纯保留花蕊,现实是框架,也是内核
不管西部昆仑还是西南古滇,无一例外是异域。《鬼吹灯》延续从《山海经》《穆天子传》以来的西方访仙传统,也依托对古时巫蛊、幻术的暗黑想象。这些都是异位空间的吸引力。但故事人物还是回归现实此在,无论插队下乡,还是海外生活。天下霸唱沿袭了魏晋笔记、唐传奇、明清志怪最爱的主题:人生如梦,梦醒皆空,写出幻想对现实的侵扰。甚至,《大耍儿》若真与《鬼吹灯》并接,未尝不可,胡八一和墨斗本是“同代人”。
《鬼吹灯》的叙事类似花瓣结构——现实如同花蕊,是叙事“根据地”,从此延伸出每一部的玄怪幻象,又回返现实。天下霸唱以现实与幻想归笼术,企图为恐怖想象增加一种“拟真”和VR体验。《大耍儿》则想剪掉所有花瓣,单纯保留花蕊,现实是框架,也是内核。质实与落地,对作家也许是不小挑战。极致想象力或许会遮蔽不足,因为天马行空,总会分散读者注意力,提高中枢兴奋度。
《鬼吹灯》把一种“游戏化的体验文学”发挥到极致,就像通关打怪,充满眼花缭乱的道具、装备和探险历劫。
《大耍儿》则具有社会问题小说色彩,叙事中综合了心理小说、成长小说的内在推动,在时空上显出现实主义的延展性。文艺作品的问题意识,乃各代际文学的共同探寻。这让我联想到王朔《我是你爸爸》,就早已关注到欺凌问题、亲子关系和教育心理。辍学的问题少年,校外的劫道儿,完全是衍生的系统症候。尽管作家无意探讨,文学也不提供方案,但小说从客观上挖掘了少年暴力的心理机制:对强者的盲目崇拜,虚荣炫耀的“好面儿”,对成年男性气概拙劣模仿,对社会生存法则一知半解。
小说就像对武侠的戏仿,对江湖的少年派理解、降维性改写。原有江湖门派纷争,虚无缥缈的奇门秘笈,都落地成街头打打闹闹。天下霸唱把天津卫的码头文化、生存法则,交代得头头是道。可以说,少年的成长与代价,是在血肉里逐步理解的。这类似都梁《血色浪漫》式记忆书写,家国时代记忆,从青春荒唐的追述开始。主人公墨斗本是老实孩子,却有英雄情结,羡慕“玩闹儿们”(混混们)的派头气质。被人欺凌后,一心雪耻吐气,走上和各派大耍儿的混斗之路。
墨斗一路走来,被人告发,历经两次劳改,重回社会,后来晓得与李斌之仇怨,乃是小人暗中挑拨。跌撞沉浮,仍不忘江湖情义恩仇。小说的叙事时间始于1980年代初,作家以间接经验,却写出亲历者的熟稔老成。1990年代,故事落于尾声,“大耍儿们”老去,不合时宜,透出一股子悲慨与感伤。它聚合了所有武侠元素:结怨复仇、争斗任侠。只不过,天下霸唱有意屏蔽武侠中泛滥的美人柔情。“情感线”在玩闹儿的世界里,大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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