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一!文艺评论丨评天下霸唱长篇新作《大耍儿》:这个烟火漫卷的他,让人想起京味小说的生气( 二 )


作家把话本说书技艺完全内化,又有不简单的创新改动。说书人也是小说人物,叙事者的全知和限知完全叠合。这灵活、讨巧的视角,既可事后诸葛一样对情节追述评价,又随时可像古典通俗小说,采取悬念、后话与各种“不表”。这无疑是传统与现代的嫁接。它造成小说里时态的跨越:一种过去未来时诞生了,人物将是共时性和历时性的结合。在追述中穿插未来的当下,是已知结果的回忆。在考虑结局的前提下,重估过往事件的意义。这是颇为难得的叙事态度,是大多通俗小说不大有的内在反思。墨斗的故事呈现出双向性,前半段是追逐之陷落,后半段是自赎之成长。从这个层面看,《大耍儿》是街角社会史、物质生活史、心灵成长史的统一。
胡八一!文艺评论丨评天下霸唱长篇新作《大耍儿》:这个烟火漫卷的他,让人想起京味小说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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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化角色、类型化题材和连续性叙事,是天下霸唱拿手的“三驾马车”,也是《大耍儿》和《鬼吹灯》相承之处
通俗文学有没有什么必备助推器?在我看来,答案是功能化角色、类型化题材和连续性叙事。它们像“三驾马车”给故事保驾护航。所谓严肃与通俗的分野,绝非高下之分。换言之,有水平很差的纯文学,硬在那儿杵着,装实验、先锋和品位;也有品相很高的通俗小说,把类型题材写成充满气象的世界,雅俗通吃。“三驾马车”是天下霸唱拿手的模式,也是《大耍儿》和《鬼吹灯》相承的地方。通俗,常在阅读效应上凸显。《大耍儿》各章节气息连贯,对应阅读的加速度,靠传奇性的快感接续。这是连载小说形式的必然结果:强烈的因果、导向与串引模式。
此外,人物铁三角般稳定结构,又形成功能化角色,分配属性。读者可能记不清《鬼吹灯》完整漫长的故事线,却能记住:胡八一、胖子、shirley杨。有主心骨的善作敢为,就有小跟班的胆怯与谐趣,充当喜剧性的气氛,对冲了阴森恐怖。这些人物大多如古典小说一样,描写像评书艺术的“开脸儿”,勾勒并给定确凿的形象性格。《大耍儿》里墨斗、小石榴、李斌等人,也因鲜明的人格,形成稳定性和行为的逻辑因。
从《鬼吹灯》到《大耍儿》,只是题材的转向,作家坚持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写作定力。在玄幻里历险,与青春期的以武犯禁,本质上同向——都保持与现实准则的某种疏离。你又能觉察作家的隐幽反讽性:边缘圈子也存在义理价值,道德准则。换言之,小说的娱乐性背后,有道德的劝谕感。这体现为打斗时的节制,知深浅,知分寸,讲是非,讲因果。痛恨恃强凌弱,也讲情义忠诚。越是大耍儿越得讲理,要靠处事的口碑,说和平事儿。《鬼吹灯》中摸金“技术”里,也讲究戒除贪婪的不取,活人与亡灵的契约。
《大耍儿》的突破性,也许更多在于语言本身,是对书面“文学性”的进一步消解弱化。全面口语日常化,是说话语言对书面语言的绝对压倒。它不再是作为方法的现实主义,而是作为生活现象的现实主义。这是纯文学常有意拒绝的倾向——他们往往采取与日常的异在感,技术化处理,“有隔”地转化为另一种现实。天下霸唱用街角生活,街头伦理,鸡皮蒜毛的小人物春秋,硬是撑起了市井世俗生活史的“门楣”。
这种小大之别,以微观视野对社会有机体进行供血的终端化分析。他写出生猛野性的时代痕迹,保留了上世纪80年代津门的生活气象。细节是成就小说现实感、可信度的核心。阅读小说,要分清哪些细节是“长上去”的,哪些细节是有意“做旧”,搞些老元素“接上去”的。这如同鉴定瓷器,不能单靠冰裂纹、铁锈斑,火石红这些痕迹判断真假。小说的时代性也一样,一定是整体气象、模样气息真不真、对不对。《大耍儿》的语言细节,正说明作家下了功夫气力,试图整体性还原,而非简单植入时代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