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纽约街角遇故乡( 二 )


唐人街是广东移民的乐园,中文书也多是繁体字的版本。但我经常去的法拉盛中心图书馆,中文简体字的书籍居多,每天都有很多中文读者去那里读书。如果站在图书馆的角落拍个照,拿给国内的朋友看,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在大洋彼岸的纽约。图书馆里还有不少上海和北京的图书馆交流过来的书籍,贴着“友好交流”的字样,让人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中文文化传播的广度。二楼中文音像区域的屋子里,悬挂着一幅《法拉盛盛景图》,据说是一位著名学者,退休以后来纽约定居的作品。画作里,与其说画的是纽约,倒不如说是海外华人心中“异国家园”的样子:红色的灯笼,喧闹的街市,繁忙的商铺,处处都是中国城的味道。我喜欢坐在这间图书馆窗边的阅读区域,看楼下中餐早点店里的人潮和冒出的缕缕白色烟火气。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
图书馆&纽约街角遇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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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布莱恩特公园的移动图书馆

移动的中文书摊位,也是我寻找的“中文书店”的一部分。图书馆的书不能购买,摊位上的书却可以满足我拥有的乐趣。说是摊位,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我没有看到纽约有一个中文书摊位是固定的,它们就像华人在海外的生活一样,经常漂泊,有一个地方能够短暂落脚,作为栖身之处,已是幸运。
我多次看到经营中文书摊位的老板,他们大都还对出售实体书籍抱有希望,实际上他们的生意也并不赖,在摊位前翻看书籍的人很多。书摊的书,多是教人在美国生存,以及有关教育子女和心灵思维之类的书籍,文学书比较少,科普书也不算多,但是这已经足够。在唐人街闲逛,偶然看到卖中文书的摊位,就像儿时赶大集时遇到卖变形金刚玩具一样兴奋。
我遇到过一个摊主,卖一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通俗百科全书,还有一些文学书籍、历史书籍,觉得特别,就和他攀谈起来。结果不聊不知道,他竟然是我的烟台老乡。我之前在《海外文摘》写随笔,打算把他的故事写进去。老乡说,不用写啦,咱就是个摆摊的,说出去怕人家笑话。我说,您这是做好事,是给大家带精神养料来了,我们都应该感谢您。后面的几次,他把摊位从布鲁克林第八大道转移到曼哈顿的唐人街,有时候阴天下雨,或是我有其他事情,我们见面的时间少了,但是我一直记得这位卖中文书的老乡,手里也一直有他给我的书籍,想着他那些朴实的话。
我写了文章,也会特别请这位老乡书摊老板写几句评语。老板认真通读,说喜欢我把平凡的人物相遇写得富有生命力,也喜欢文章后面散文诗一样的结尾。我能感到他的用心,还有他阅读老主顾的文字时的那份欣慰和喜悦。我买书,从来不只是买书这么简单,我总喜欢和老板谈谈生活,聊聊家常,至少要感谢一下对方卖书给我。这样日子就生动了,文字和书籍里有了故事,也仿佛有了血肉和精神。
我经常在联合广场或者曼哈顿的其他地方看到外文书摊。周围是喧闹的街市、高大的建筑楼群,但这个世界从不缺少热爱书籍的人们。外文书摊上有种类繁多的书目,精致美丽的装帧让许多人流连忘返,可我总是执拗地找寻中文图书。在纽约这座大城市,身为异乡人,我需要保有自己本身的文化筋骨。纽约客,有各种各样的精彩,每一种精彩都是以其自己族群的特色为基础的。
纽约的中文书摊,四周常常是华人商铺叫卖的声音,海鲜档口的洒水器还在“滋啦滋啦”地喷水,不时会飘来小吃店炒菜烧锅的香味。街市的烟火气似乎要将本来素雅的书籍淹没,但它们又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摊位老板在中国通常都会有不平凡的经历,从政或者经商,他们本以为可以在各自的领域做一番惊天地的事业,最后却殊途同归,在书业的道路上交会。纽约的人事这么多,每个人都有奇特的过往,怎么我就单单对书摊老板有好奇心呢?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一种对于文化的坚持吧,一种对自身命运的恬淡随心和不屈勇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