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旦#“防空洞里的抒情诗”(中国经典作家在海外)( 二 )


梁秉钧1984年完成的英文博士论文《反抗的美学:1936-1949年中国现代主义诗人研究》可以说是海内外第一本较为全面地研究“九叶诗人”的博士论文,甚至要早于中国大陆的相关研究专著。其中关于穆旦的一节《穆旦与现代的“我”》译为中文后很快在汉语世界流传,对穆旦在海内外的认知与接受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梁秉钧注意到穆旦诗歌的一个重要的特色,即对“自我”的书写,进而认为,穆旦诗歌那种自我的不完整性与自我反观的书写让他与郭沫若或徐志摩诗的“我”区别开来:“穆旦的诗正是这种发展至内省阶段的现代主义作品,不再是一种自我的爆发或讴歌,而是强调自我的破碎和转变,显示内察的探索。”因此,穆旦也就与“五四”以来流行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抒情路线明显区别开来,独具一格。可以说,梁秉钧的观点影响了海内外相当多诗人、学者对于穆旦的认知,穆旦的“自我”书写成为了讨论的热点。
叶维廉则广泛收集、翻译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诗人的作品,结成一集在1992年出版,即《防空洞里的抒情诗:1930-1950年的中国新诗》(美国加兰出版社出版),选录的主要是包括“九叶诗人”在内的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诗歌,其中穆旦诗作7首,是数量较多的一位。耐人寻味的是此书的书名“防空洞里的抒情诗”,它不仅暗示着“抒情”与战争的反讽性关系,也在强调,在当时严酷的战争环境下,依然有不少中国诗人写出了真正“现代”的新诗。这个书名取自穆旦的同名诗作,可见叶维廉对穆旦诗歌价值的推崇。书中称穆旦是“九叶派”中最强有力的诗人之一,认为穆旦的诗既有重量,又有活力,其重量体现于诗歌的深度、视野以及密度之中,比如其充满哲理的探寻与质问,跳跃的想象;而穆旦诗歌同样也富于“热血的活力”,诗中充满能量的意象与声音的流动,有多重言外之意。可以说,叶维廉和梁秉钧这两位诗人学者、翻译家把穆旦在英语世界的译介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1992年,美国著名新诗研究者奚密(Michelle Yeh)也出版了其编译的《现代中国诗选》(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本收录较为全面的英译汉语新诗选,其中收录了5首穆旦作品,并在导言中重点讨论了穆旦的诗作《自己》。
上世纪90年代后,穆旦作品在英语世界中得到较为广泛的译介与接受,出现在多种新诗选集或中国文学选本中。据王天红《穆旦诗歌英译述评(1946-2016)》中的统计,穆旦有78首作品被译为英文,超过其诗作总数的一半,其中不少作品还被多位译者翻译。可见,穆旦已广泛地进入英语世界读者的视野。
由笔者与奚密教授及美国MANOA杂志主编Frank Stewart三人共同编译的《新编百年新诗选》(New Anthology of Modern Chinese Poetry)即将由美国华盛顿大学出版社出版,此书是对奚密之前编选的《现代中国诗选》的一次全面扩充,共选入了百年来84位诗人的300余首作品,有20余位译者参与到翻译工作中,可以说是目前最为全面的英译新诗选本。其中选入穆旦诗作6首,穆旦是入选作品最多的诗人之一,这代表了编辑团队对穆旦诗歌杰出成就的认可。
永存中国现代诗歌史
穆旦诗作在英语外,还被翻译成日语、德语等其他语种,在全世界传播。比如日本汉学家、九州大学教授秋吉久纪夫就曾翻译穆旦诗歌,以《穆旦诗集》为名,由日本土曜美术社1994年出版。书中囊括了穆旦从早期到晚年的66首作品,还附有穆旦年谱、作者的采访与评介文章,以及王佐良、唐祈、周与良的3篇评论和回忆文章的译文,可以说是一本较为全面丰富的选集。秋吉在序言中指出,穆旦诗歌“是以人类与生俱来的痛苦所交织的种种矛盾和冲突为对象,这种独特的诗的旋律,在中国诗歌的漫长的历史中,可以说还未曾有人奏响过”,这与王佐良在《一个中国诗人》中的观点遥相呼应。秋吉还谈到了穆旦诗歌对战争的深刻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