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绘园@沈复和他画的《水绘园图》| 徐继康( 二 )


翻看嘉庆与道光的《如皋县志》,这个时间段在如皋的官员除梁承纶外,还有一个傅祖清,江西清江人,从嘉庆十六年到道光三年担任如皋的县丞(其中嘉庆十八年由陈潞接任一年),他也有可能是诗里的那位“青袍”。至于其他官员,都不太对应得上。
沈复在如皋的生活,就如水中月、镜中花,总是影影绰绰。
作为他在如皋生涯最重要的见证物——《水绘园图》,就显得尤其重要。其实早在1939年,它就刊印在上海西风社出版的英汉对照本《浮生六记》的扉页上。英译者林语堂先生注明,上有李申耆、秦恩复、吴思亭、蒋剑人诸人的题咏,且云此画收藏于冒鹤亭先生家。冒鹤亭为如皋冒氏后裔,近现代著名学者,1959年去世后,其亲属遵照遗嘱,把他所藏的图书文物全部捐献给上海博物馆,此件作品也在其中。
今人对沈复的探寻,恨不得挖地三尺,偏偏对这本《水绘园图》,却绝少有人前去研究,虽然这本册页中,不可能找到我们想要的全部答案,但最起码可以打开一扇通往时间隧道的门。

《水绘园图》深藏于上海博物馆,能睹真容者寥寥无几,以致真伪之争一直不绝于耳。即使周劭先生曾经亲临冒鹤亭捐献的书画金石展,还是以此图上款为“巢民仁兄雅属”而惊疑不已,认为“款题不合”。是他记错了上款,还是所见为其他画幅?至今未有定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如皋修复水绘园时,曾从上海博物馆摄下此图作参考,谁知拿到图片后,大家都傻了眼,画上草木葱茏,烟水迷茫,一派村野景象,全无园林格局,陈从周先生只能根据陈维崧的《水绘庵记》约略布置。关于真伪,根本没有讨论,毕竟陈先生是大千门下的弟子,是真是赝,或不难判断。
水绘园自冒辟疆之后就败落得不成样子,这幅不足半平尺的《水绘园图》倒很写实,丛竹杂树中,三四间茅舍,前是小桥流水,后为城墙,与时人的诗文记载高度一致。实话说,沈复这幅《水绘园图》,虽谈不上多么的笔精墨妙,但格调还算不俗,干干净净,这与他的文字是一致的。
画面干净得没有一处可以隐曲暗通,没有作画原由,没有作画地点,甚至连作画的时间也没有写明,反而还带来了不少疑问——画的主人冒晴石是何许人?他为什么要请沈复画这一幅画?这幅《水绘园图》是画于如皋吗?
水绘园@沈复和他画的《水绘园图》| 徐继康
文章插图

冒晴石题跋
冒晴石是目前所知与沈复交往的唯一如皋人,他名兆鲸,字振川,号晴石,又写琴石,行四,为如皋冒氏第十五世,冒辟疆的从曾孙。他是嘉庆六年秀才,道光四年的恩贡,候选教谕,曾参与续修《冒氏家谱》,也参与道光《如皋县续志》的修纂。他性风雅,好游览,善诗文,喜交游。如皋冒氏自元而下代有文人,冒晴石便是清代嘉道年间的代表,他一生最崇拜的人,就是冒辟疆。
先不谈为什么要请沈复画这幅画,且说他得到《水绘园图》之后,每逢乡试金陵,即便在北固、栖霞等地探幽访胜之时,都把此图置于行箧中,以求大江南北名士题咏。多年下来,集腋成裘,用他自己的话说,“可附刻《续同人集》也!”后来,他把画页与题跋装池成册,请侨居蠙山的歙人洪福题写“城市山林”四个大字于册首,极是珍视。
为之题跋的“当代名公”都有谁?在后世的流传中,有不少题跋已经散逸,除洪福之外,今尚存李维唯、唐大沛、项黻、钱鸿寓、李琪、唐锺福、何敏、魏敦廉、汪濬、陈德培、赵允恒、杨欲仁、钱滨、谈承基、程虞卿、施朝棨、黄锺秀、联璧、洪梧、陈熙、赵本敭、王善业、冯思澄、叶恺、杨廷撰、李士森、任光瑜、宁云程、魏茂林、宫骐、任松龄、李兆洛、阮亨、秦恩复、沙思祖、吴存义、吴修、范仕义、吴恺、李震、沈岐、丁金榜、汪承基诸人的手迹。根据林语堂的记述,还有蒋敦复题跋一开,今已不见。此外,据冒鹤亭《潜徽录》,为之题跋的还有石韫玉、胡敬、戴兰芬、王广荫、陈如升,他们的墨迹也不翼而飞。其实还远不止这些,比如徐珠、冒鸣、王香等人皆未露面,他们的名字已经出现在时人的题跋中,还有黄楚桥、胡萱生、黄艮男、沙增龄、熊澹仙等当地名士,也无一字见纸。按照冒晴石的性格,怎么可能不请这些最亲密的好友题上几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