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赏析《定风波暮春漫兴》：老年的辛弃疾，如何回首自己的青春( 二 )

但是老年人的感受可不是这样啊，多少老年人因为春天天气变化、忽冷忽热而感冒发烧、脾胃不和？这种难受的感觉，可不是像人喝醉酒时一样？
所以诗人说，“唯有，茶瓯香篆小帘栊”，年龄大了，吹不得冷风、饮不了烈酒，赏不动鲜花、骑不动骏马，再想一醉解千愁也早就不敢了，因为喝完肯定得浑身不舒服好几天；
那现在能干什么呢？算了，把门窗关好，在屋里喝一杯热茶吧，暖暖手脚、暖暖胃口，年龄大了，要惜命，得学会养生。

文章插图
诗人这样写，是不是就说人老了就一点不浪漫了呢？其实并不是这样的。相较于年轻时“插花走马醉千钟”的快活，老年时的“茶瓯香篆小帘栊”也有另一番滋味，比如：
为什么特意写“茶瓯”？只是因为老年人爱喝茶吗？写“茶瓯”又有什么寓意呢？
其实在这里，诗人也未必是随意而为之，纳兰性德的词作《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其中有两句给了我们答案：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酒越喝越醉，茶却是越喝越清醒；喝酒时人们聊的是现在，畅想的是未来，但是喝茶时，却是更多地陷入回忆与思考——
回忆年少时自己错过的那些美好，思考自己当时的懵懂糊涂，“当时只道是寻常”啊，年轻时的那些遗憾，当年根本就没有察觉，只有年龄大了、细细回想，才知道错过有多么遗憾，有些事情啊，当真是可遇而不可及。
至于香篆，那是古人的另一份浪漫。宋代词人晏殊在一曲《踏莎行》中写道：”翠叶藏莺，朱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
同样是春天，词人晏殊也呆在家里，并没有出去踏青。可是，不出门就感受不到春天了吗？
当然不是，屋前的大树上，浓密的绿叶中传来清脆的黄莺啼叫，而廊檐下的燕子被红色的帘子无情地隔在门外，也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诗人自己在屋里燃一炉熏香，看着袅袅的烟雾在静默的空气中打着旋上升，像细细的青丝一样无声无息游动，这种宁静深远的感觉，比起”插画走马醉千钟”的喧闹,又有什么不好呢？
而“小帘栊”三字，更是写出了一种生活的情趣，宋代秦观写《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里有，“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勾”:
在春日的一个微雨天，诗人站在窗边，看花瓣在细雨中自在落下，像梦一样轻柔而缥缈；而细雨绵绵密密、无边无际，恰如时不时涌上心头的闲愁，让人无处可躲，却又无计可施。
诗人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与愁思中不能自拔，仿佛要与这迷蒙虚幻的世界融为一体，那么此刻，有什么能将他从梦境与愁思中拉回来？就是这一句，“宝帘闲挂小银勾”。
门外梦境是虚，愁思是虚，门内“宝帘”是实，“银勾”是实；门外的天地是一片迷蒙，凄风苦雨，室内的氛围却是一片安逸，连“宝帘”都是悠闲地挂在“银勾”上，“宝”与“银”字更是足见诗人使用器具的精致，这样闲适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所以，别觉得“茶瓯香篆小帘栊”的生活就不好，对于已经老年的辛弃疾来说，与“插花走马醉千钟”比，这才是更让他觉得舒服的生活方式。
在上阙中，诗人回忆了自己年轻时和年老时两种不同的赏春方式，到了下阙，诗人笔锋一转，开始直接写景：
“卷尽残花风未定，休恨，花开元自要春风。”
诗人说，春风将凋谢的花朵全都卷走之后还是没有停下，可是，也别去恨它，因为花朵盛开时也接受过春风的吹拂。
也就是说，风还是那阵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对花朵来说，春天盛开，夏天凋零，不同的生命阶段，际遇不同而已，跟风并没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