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学#“文人论兵”与宋代兵学新气象

作为封建社会中期的重要学术形态,宋代兵学既是一个高峰,也是一个转折,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文人论兵”与宋代兵学新气象
作者:魏鸿(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特约研究员)
宋代是中国传统兵学发展的重要阶段,形成了继春秋战国之后的第二次兵学高潮。“右文政治”,与辽、夏、金、元等紧张对峙的军事形势,理学的兴起,等等,都与宋代兵学发展密切相关。在诸多影响因素之中,最具根本性的是“右文政治”。
宋代立国于唐末五代半个多世纪的战乱之后,为了避免五代“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八姓,战斗不息,生民涂地”(《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的乱象,建立长治久安的政权,宋初进行了一系列旨在防范武将专权的制度设计:收夺统兵大将兵权;从藩镇中选拔精锐扩充禁军;建立枢密院、三衙、率臣分权制衡的军事制度;实行更戍法,防止武将与士兵、地方相交结,等等。至太宗朝,“崇文抑武”已经成为具有纲领性的治国方略。北宋中叶,“以文制武”体制最终确立,成为支配宋代政治的重要原则。
“右文政治”之下,文人地位日益尊崇,逐渐掌握了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的权力,也成为论兵的主体。宋仁宗时,宋夏战争的爆发为“文人论兵”的勃兴提供了现实契机。据《郡斋读书志》记载,“仁庙时天下久承平,人不习兵,元昊既叛,边将数败,朝廷颇访知兵者,士大夫人人言兵矣”(后志卷二)。此后,“文人论兵”风潮一直发展,直至宋亡。
“文人论兵”是宋代兵学的一个鲜明特点,同时又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宋代兵学的基本面貌,使之成为中国兵学史上承前启后而又独具特色的篇章。
兵学取得官学地位,兵学论著空前繁荣。宋初八十年间,奉行禁兵书政策,兵学处于冰封状态。从宋仁宗天圣年间开始,出于培养将才以及指导军事实践的需要,在富弼、范仲淹等文臣官僚的呼吁下,宋廷逐渐弛兵书之禁,开设武学,设立武举,《孙子》《吴子》等兵书成为武学教学和武举取士的教本,兵学取得了官学地位。元丰三年(1080),宋神宗诏命“校定《孙子》、《吴子》、《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靖问对》等书,镂版行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〇三),这就是著名的“武经七书”。兵学成为官学,是兵学史上的重要里程碑,使兵学有了一整套研习、科考、授官的制度支持,大大促进了兵学的繁荣和发展。宋廷设武学、武举,校订兵书等等,虽然不是“文人论兵”的直接产物,却是“右文政治”下文人官僚“以兵书作养将才”思想的政策体现,深刻影响了武学、武举以及兵学的发展。
宋代兵学论著十分繁盛。《汉书·艺文志》著录兵书53家,790卷,图43卷。《隋书·经籍志》著录兵书133部,512卷。而《宋史·艺文志》著录的兵书则多达347部,1956卷,数量远远超过前代。这固然与宋代雕版印刷大发展有关,但大量文人踊跃论兵无疑是更主要的因素。在“文人论兵”潮流之下,宋代出现了一些新的兵书种类,如第一部大型综合性兵书《武经总要》,第一部军事人物和史事评论集《何博士备论》,第一部分门别类论述谋略战法的《百战奇法》,第一部军事制度史《历代兵制》,等等。优秀的论兵篇章更是不胜枚举,如苏洵《权书》、《衡论》,苏轼《孙武论》,李廌《兵法奇正论》《将材论》《将心论》,秦观《进策》中的《将帅》《奇兵》《兵法》,辛弃疾的《美芹十论》,等等。
兵儒合流进一步发展,兵学儒学化特征凸显。肇始于战国晚期的兵儒合流现象,在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成为中国传统兵学发展的主流。及至宋代,在“文人论兵”风潮之下,儒学以更强势的姿态影响兵学,兵学儒学化成为宋代兵学的显著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