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这两年( 二 )


这无疑给了我一个新的启示,将专业学习与兴趣爱好结合起来,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且不论它是否具备文学性与诗性,至少能让人从疫情的阴云密布中看到一些光亮,至少能让自己获得一点压抑之外的释放和愉悦感,体验一把与众不同的“苦中作乐”。
其实,“在田字格里耕种,在试验田里写诗”,这并非故弄玄虚,而是来自我对这两年学习生活的一种回溯。我所学的农学专业,是对理论和实践都要求很高的自然类学科,日常给我们授课的老师,没有一个不是读万卷书,下万次田的。他们把论文写在稿纸上,也写在大地上,他们的肤色和老茧,就是理论与实践联合颁发的一枚勋章。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才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诗人,他们在试验田和讲台上,播种下一茬儿又一茬儿春光,写下一句又一句诗行……而我做的,仅仅是让自己凌空蹈虚的思想,稍微接一接地气。
忘记是哪个作家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了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这两年,我感觉到自己在努力地往这个方向靠近,但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程度。或许,成熟是一辈子的事情。
唯有爱才能让过去变得珍贵且不朽
李悦洋 (28岁) 北京大学神经生物学博士后
两年以前,也是岁末,我和朋友们举起酒杯,一起庆祝26岁的到来。我们似乎和18岁那年没什么两样,我们依旧会期待周游世界,满怀热情。在我们面前,未来正徐徐展开,尽管那时候深陷博士毕业的迷茫,日日夜夜为科研废寝忘食,但也依然坚信那只是黎明前的黑暗。我收藏好了夏天去西雅图看望发小的航班线路,期盼、憧憬着博士毕业的那天。
那时候每天鼓励指导我的老师仍然在我身边,每天从容微笑,对科研充满热忱。我们实验室的朋友们偶尔聚在一起,深秋里一起在银杏树下合影。
后来新冠肺炎疫情来临,起初我们从没有担心病毒,却每日忧心忡忡那些无人看管的实验细胞和毫无进展的课题。直到看到每日上涨的病例数,身边建起的隔离区,才渐渐忧虑起每个人的命运。我的恋人那时候与我相隔两地,他将手边所有的防病毒口罩寄给我,而我又寄回他。后来在疫情结束的短短一周里,我们突然决定结婚并坚定走向了婚姻的殿堂。那时候的我们,终于明白人类在命运面前的无助和渺小,也终于看到人间的真情才是冲破命运这藩篱的力量。
疫情结束我又回到了校园,也收到了毕业延期的通知。我仍旧每日在课题和实验中挣扎,未来又似乎变得可遇而不可求。我的老师每天鼓励我,同我一同憧憬我那遥远的未来。那时我也未曾想过,就在那些时日,最平常的一个时日里,40岁的老师突然一病不起。
毕业季的时候,我同千千万万的博士生一样,骄傲地穿上那身红黑色的长袍。我们哭着笑着,抛着手中的学位帽,仿佛要将这6年间经历的一切抛诸天空。那些长久以来的辛苦忍耐,终究化作了乌云背后重生的天空。我将红色的毕业论文和一大束向日葵送给老师,那时候我坚信他一定能一切平安。
我拖着行李,离开了校园,就这样结束了我23年的学生时代。
新学期的第一天,我接到了老师离世的消息。实验楼前还挂着“欢迎新同学”的红色条幅,我只觉得头重脚轻,所有的一切都不再真实。我去殡仪馆送他,但最终都没有勇气望向最后一眼。他在我心中留下的最后一面,永远是他在办公桌旁,微笑地鼓励我去应聘面试的样子,就像他过去6年每一次的教导叮嘱一样。那天我的心,随着那场简单的葬礼,支离破碎。我们生命中重要的人们,我们过去那样依靠着的人们,就像我的爷爷,我的老师,最终连声告别也不曾留下,就倏忽间消逝在风里。我那一刻才突然觉得,过去的一段时日于我已经彻底终结,只是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