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当代散文||日历

文/余岚
日子!当代散文||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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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每到过年,家里都会买一本日历。
崭新的日历,连同门上的春联,墙上的年画,窗上的剪纸,给家里增添了浓浓的喜庆。看着,心里就充满了希望,觉得一切都是崭新的,都刚开始,人生有无限可能。
母亲把日历挂在墙上,每天翻去一页。那些翻去的日子像一片片落叶飘落在岁月的深处。我渐渐地明白人生是一本有页码的日历,明白日子一页页地翻过去,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使我焦虑,使我忧伤,我还没有做什么事情呢!
我不再和孩子们出去玩了,我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我拼命地写作业看书。当我早早地完成作业,读完别人没有读的书时,我才感到一丝欣慰。
我有个待我很好的外祖父。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我就住在外祖父家。外祖父是个猎人,他去山上打猎,我就在后面跟着。不打猎的时候,他坐在院子里编箩筐、背篓、箢箕、竹筛子,我就坐在旁边看着。闲下的时候,他爱看书,尤其爱看《水浒传》、《三国演义》、《三侠五义》、《楚留香传奇》,也爱讲给我听。那时,夏天的风是徐徐的,冬天的雪是蓬松洁白的。
后来母亲接我回家,我读书了。转眼,我上三年级了。我想我是大孩子了,得好好学习了。我很少去看外祖父了。我想等我长大了,我再和外祖父去山上打山鸡和野兔,看他编各种漂亮的竹器,听他讲水浒,讲三国,讲楚留香,讲三侠五义。
有一天母亲红肿着眼睛告诉我,外祖父去世了。外祖父走了,我再也不能跟他去山上打猎,看他编竹器,听他说书了。我把他忙忘了。
父亲去世得早,从小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总是冷清清的,出来进去孤零零的就我和母亲两个。每次回想起和母亲的那段日子,我总不由地想起子美《佳人》里那个零落依草木日暮倚修竹的形单影只的女子。其间的辛酸,大概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了。
有一天放学,天还很早,西天的晚霞还在燃烧着。我对着半天的晚霞,坐在屋后的葡萄架下写作业。
母亲从外面做活回来。她扛着锄头,锄头后面挑着一只篮子。夕阳正洒在她的身上,她的头发乱了,脸也有些苍白。她似乎忽然间就老了。我很诧异,她怎么忽然就老了?
我喊了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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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高兴,“啊!你回来了?”
我似乎好久没有看到她了,这当然不对,我们是天天见的。她不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生火给我做饭吗?每天中午她不是把饭做好等我回家吗?我半夜醒来,不是看到她还在灯下做活吗?但我又确实好久没有看到她了,我知道我把她忙忘了。
长大后,每到过年,我也买一本日历,这成了我每年必做的一件事情。
二十年前那种一个日子翻一页的老日历已经少见了,现在的日历是日子一览无余地摆在书桌上,但我还是会想尽办法去买那种老日历。我在上面倒计一年的日子。一天翻一页,一年又少一个日子了。这使我焦虑,使我忧伤。“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算下来,人生也就两万多张日历,一天一页,轻易就翻过去了。我因而把每一个日子排满,不让它有一丝空隙。
有一年,因为忙学校的事情,我忘了买日历。待忙完所有事情,已是阳历二月了,日历早下市了,叫我去哪里买一本日历,而且还是那种并不多见的老日历?
有一天,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我的屋门口,把一本日历放在我的手上,是我要的那种翻页的老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