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离形尚意的中国画大写意传统( 二 )


2 须知书画本来同
黄宾虹曾说:“国画民族性,非笔墨之中无所见。”大写意虽不求形似,得意于象外,但并未抛弃对物象的描绘,依然以笔墨状物。而中国画笔墨的核心特性正在于其书写性,现代美学家宗白华曾说过:“中国绘画以书法为基础……书画的神采皆生于用笔。”“以书入画”成为中国画大写意创作及品评的又一要旨。
宋元时期的文人画家把对笔墨的重视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用笔强调与书法的关系。元代赵孟頫有诗:“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指出了“书画同源”的核心本质和“以书入画”的基本原则。这样的例子在古代画论中俯拾皆是,如明代王世贞有“画竹之法,干如篆,枝如草,叶如真,节如隶”之论。
书法与中国画在工具运用、语言表达、审美标准上的相通相似性,为“以书入画”提供了前提。汉代蔡邕在《九势》中说“惟笔软则奇怪生焉”,特殊的工具材料成为书法和中国画平面性语言的共同载体,二者皆以点、线、面为基本语言要素,构筑起平面装饰的审美标准。“以书入画”的写意特性从用笔的角度而言,强调了“写”字,清代王学浩在《山南论画》中总结:“有人问如何是士大夫画?曰:只一个‘写’字尽之。此语最为中肯,作字要写不要描,画亦如之,一入描画,便为俗工矣。”
“以书入画”的写意笔法体现着画家对以线造型及线条表现力的深刻理解,历代名家的大写意风格都建立在其独到精熟的书写性笔法之上。明代徐渭通过以草书入画,将笔法的飞纵多姿、墨法的酣畅淋漓与造型的生动意象相结合,实现自由表达,达到气势磅礴的境界;八大山人以秃笔入画,疏朗冷僻;吴昌硕以篆籀金石入画,霸气虬劲。后来的写意画大家无不锤炼独到的用笔,以期在此基础上脱出桎梏,立个人面目。齐白石曾言,自己特别喜欢草书,尤其是徐青藤潇洒的字和画,但自己还在写楷书。崔子范谈创作经验时说,“大写意篆书的东西多,山水画隶书的东西多,小写意行书的东西多。行草为主,不加篆隶,易漂浮媚俗。如能行草篆隶结合,则既厚重古朴,又潇洒灵巧”。
以书入画,书画同源的造型观,使大写意在“形似”的层面摆脱了具象刻画的束缚,笔墨更具脱离物象而存在的独立美感。创作中气韵与意境的表现,必有赖于笔墨能力的精到和练达,故而大写意画家要将笔墨的描摹性和独立性互为依存、互作表里、互相支撑,且凝练在一起,在遣笔运墨的当下一并酣畅地运用,除了须有精熟的笔墨功夫,还要有独特的创作状态。
3 解衣盘礴 旁若无人
大写意的创作状态往往是自然流露、畅意淋漓的。《庄子》道出艺术创作解衣盘礴的精神状态:“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盘礴,臝。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清代恽南田进一步解释:“作画须有解衣盘礴,旁若无人之意,然后化机在手,元气狼藉,不为先匠所拘,而游于法度之外矣。”画家调动直觉,一气呵成,追求创作中的即兴性,兴之所至,往往“笔以发意,意以发笔,笔意相发之机,即作者亦不自知所以然”。因此创作时充沛的情感和自由无碍的精神状态颇为重要。笔墨之间因果律动,线与线的衔接,墨与墨的揖让,每一笔的起止呼应,皆相互牵联、暗示,相互决定。
书画同理,汉代蔡邕也说:“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不能佳也。”唐代张旭往往大醉后挥毫作书,或以头发濡墨,如痴如狂,世人称为“张颠”;宋四家之一的米芾世称“米痴”;南宋梁楷又被人叫作“梁疯子”;明代徐渭性情更是奇傲纵诞,曾几度癫狂入狱,因恃才不羁而尝尽人生苦涩。艺术家往往将极端的生命境遇、特立独行的人格与率性畅意的表达方式融为一体,其内在是毫无挂碍的心性自由和极端张扬的个性主张,是人格的自觉与自信。艺术贵在创新发展,成功的创新其中一个重要内因,就是对个性的强调和坚持。清代石涛有言“纵逼似某家,亦食某家残羹耳,于我有何哉……”,具备独立的艺术品格,才能在艺术表现时,果敢无畏,不落筌蹄,在脱略形骸之上显露出真性情,率真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