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在诗意的想象中追问——读《再见那闪耀的群星:唐诗二十家》( 二 )


陶诗为人称道的两句“采菊东篱下 , 悠然见南山” , 这种“静穆”“淡远”一度被认为是陶诗的标签 。 米沃什的诗则充满了静谧、恬淡的氛围 , “如此幸福的一天/雾一早就散了 , 我在花园里干活” 。 景凯旋认为 , 两首诗同样意境深远 , 令人生出无限遐想 。 陶诗中的“南山”既是实景 , 也是一种物理意义上的阻隔 , 目光到南山止 , 代表着一种有限性思维;而米沃什《礼物》的最后一句 , “直起腰来 , 我看见蓝色的大海与帆影” , 更有一种化有限为无限的诗思 。 这是两者的不同之处 。
在提及晚唐著名诗人李商隐时 , 景凯旋再次将之与西方诗人进行了类似比较 。 任何读者都能体会到 , “夕阳无限好 , 只是近黄昏” , 意味着诗人在落日余晖下感受到了生命的迟暮 , 对时间流逝的淡淡感伤 , 而面对同一个太阳 , 古希腊诗人侬努斯却写道:西沉的永远是这同一个太阳 。 由于古希腊人对历史意识的淡漠 , 循环时间观在希腊人思维世界中占据主流 。 循环时间观认为时间周而复始 , 周而复返 , 其间也蕴藏着对永恒和不朽的渴望 。 在这种时间观的照耀下 , 诗人突出“同一个太阳”就不难理解了 。
这两种生命意识当然并无高下之分 , 但差别是显著的 。 没有人甘愿一生碌碌无为“只是近黄昏” , 在时间之流上 , 中国士人的不朽意识是“通过群体生命的存在和延续实现的” , 换言之 , 是通过进入历史时间来实现自身价值的 。 比如豪言“我言秋日胜春朝”的刘禹锡 , 一生之中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打击他 , 在刘禹锡的诗歌王国里 , 他永远意气风发 , 即使面对不断的政治打击 , 也丝毫不能消磨他的豪迈气概 , “他总是能从时间的流逝中看到事物新生的一面 , 而不是消亡的一面 , 从而始终保持着高昂的情绪” 。
在唐诗读物日渐增多的今天 , 景凯旋为我们呈现了关于唐诗的另一种读法和写法 。 《再见那闪耀的群星:唐诗二十家》 , 既有对诗人生平的概述 , 也有对诗人生命中具有命运特征时刻的精彩描写和细致侦探 , 还有对时代特征的总体把握 , 加之作者深厚的诗歌文本分析能力、卓越的具有哲学深度的思考、中西比较诗学的视野以及独特的问题意识 , 让这本著作成为了解唐诗、了解中国古代士人甚至中国文化特质的一扇小小的窗口 。
此外 , 拿捏好诗歌读物的专业性和普及性 , 更是此书的一大特色 。 纯粹考据式的作品 , 可能读者对象仅限于学院中人;而纯粹随感式的作品 , 又会因缺乏扎实的材料 , 流于专业性不足 。 《再见那闪耀的群星:唐诗二十家》同时解决了上述两个问题 , 在文本的可读性上照顾到了读者的趣味 。 比如 , 不管是探索李商隐隐秘的情感世界 , 还是探究温庭筠在艺术上的开拓创新 , 作者都能以平实又不乏生动的语言娓娓道来 , 好像是一个老朋友在红泥小火炉边讲故事 , 既感亲切 , 也引人入胜 , 让人不觉就沉醉到了唐诗的满纸烟云中 。
【群星|在诗意的想象中追问——读《再见那闪耀的群星:唐诗二十家》】《再见那闪耀的群星:唐诗二十家》 , 景凯旋著 , 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11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