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科幻文学要关注全人类的命运( 二 )


中国艺术报:您的很多作品经影视化改编 , 获得票房、口碑双丰收 , 如《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等 。 您怎么看待科幻IP的开发和改编?
刘慈欣:科幻电影是一个创意密集型的产业 , 它的每一步推进都是创意的角逐 , 某种程度上来说 , 它比科幻小说需要的创意还要多 。 比如在一部科幻小说中 , 我可以直接写“一艘宇宙飞船起飞了”, 这就是一句话的事 , 但如果是在电影中 , 就得把飞船的样子完整地表现出来 , 这需要更多的想象力 , 更长时间、更精密的设计和实施 。
对于我的作品改编 , 我最看重如何用影像化的方式呈现原作中的科幻部分 。 当然 , 人物、故事情节、改编后的文学性等等方面都很重要 , 但我往往更在意科幻部分的实体化、影像化 。 这里就涉及科幻文学和传统的现实主义文学的区别了 , 现实主义文学中绝大多数事物和意象人们都见过、都了解 , 但科幻文学描写的往往是一些超现实的东西 , 是人们没见过的东西 。 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中提到一个农场 , 大家脑子里马上就浮现出农场的样子了 , 但科幻文学不行 , 它描述的东西往往只存在于科幻作家的大脑中 , 文字很难精准地将它还原出来 , 而这一点影视技术却可以实现 。
中国艺术报:您很在意“创意的影像化”, 那么 , 您在具体的创作中是不是也经常运用这种图像思维?能跟我们分享下您的创作思路吗?
刘慈欣:我个人的创作思路是 , 先有创意 , 再由创意构造故事 , 再由这个故事构造人物 , 这可能和很多文学创作先有人物再有故事的方式不太一样 。 比如《三体》, 它最初的科幻创意就是我脑海中的三颗恒星 , 它们以完全不规则的、无法预测的方式运动着 。 然后我继续推导 , 如果这三颗恒星中有一颗行星 , 行星上又有一个文明 , 这个文明会是怎样的?它上面会有怎样的历史、怎样的生活?——这就是我的创作思路 , 我讲故事的动力所在 。
中国艺术报:您认为当前中国科幻文学在世界上处于什么位置?怎么让中国科幻文学更好地“走出去” ?
刘慈欣:在世界范围内 , 一说到科幻 , 我们最先想到的往往还是美国科幻 , 然后再是日本的、欧洲的、中国的科幻 。 中国科幻以前还不如日本和欧洲 , 但这些年随着中国科幻文学的发展 , 我们和科幻发达国家的差距正不断缩小 。 可以说 , 中国科幻文学的发展深深地影响着世界科幻文学格局的变动 。 但是也应该看到 , 对整个世界来说 , 我们还是缺少真正有影响力的科幻作家、作品 , 值得进行IP开发改编的优质的、原创的内容也很少 。
我觉得 , 中国科幻文学更好地“走出去”, 需要站在更高、更广阔的视角 , 要摆脱个体狭窄的视野 , 要铸牢“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 , 去关注、描写整个人类所共同面对的未来 , 探究人类的终极命运 。 我认为这是科幻小说创作者应有的视野 。
中国艺术报:有文艺作品 , 就有相应的文艺评论 。 您怎么看待当前的科幻文学评论?
刘慈欣:这就要涉及科幻文学的美学标准了 。 当前很多科幻文学评论似乎有一个问题 , 就是用传统文学的评判标准、研究方式来对待科幻文学 , 没有更多地聚焦在科幻文学的特质上 。 我认为做科幻文学评论 , 不能把科幻当成一个“舞台”, 要求它承载和表现不属于它的内容 。 科幻不是“舞台”, 科幻的目的就是它自身 。
【科幻|科幻文学要关注全人类的命运】美国科幻作家冈恩曾说:“真正的科幻是无所指的 。”“无所指”就是指科幻文学并不指向任何特定的东西 , 也就是说 , 科幻文学并不是一定要写外星人、不明生物 , 不是有这些元素的文学就是科幻文学 。 此外 , 科幻文学的思维方式是介于科学和文学之间的一种很奇特的思维方式 , 既不像科学那么严谨 , 也不像一般的文学那么自由 , 这也使科幻文学的内涵有别于传统文学 。 我认为这都是科幻文学评论和研究需要关注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