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青未了|散文《芦苇河》

《芦苇河》
文:周政
芦苇河不是河,它是大山里的一个村子。
翻过这山,前面就是黄垒河跟白水河交汇的地方。
望过一片草甸子,山是缠缠绵绵的绕,芦花满眼睛。
山的前怀一泓清潭,万千荷花浓雾般弥漫潭面,潭边还是芦苇扬扬。
为我引路的老乡告诉我:“这就是芦花潭,这山就是桃花山。你要去芦苇河,绕过桃花山就到了。”
我想:既然到了这里,就应该揭开“庐山真面目”。
芦苇河真是卧在山里,惟有南头有一条进村的路,窄窄弯弯像藤蔓一样夹在山涧。人在其间,抬头就是一线天。
山路两边的参天大树墙一样地挡住你的视线,却掩不住芦花潭边村姑浣衣、洗苇的嬉笑声。
一条山梯伸向白云,天上的太阳在山门前做了一个圆圆的照壁。
“这就是去芦苇河的天梯。”老乡指着陡峭的石阶对我说,还告诉我这是自然形成的天物,没丁点人工雕琢的匠气。
果真如此,那石阶同山体是一体的。
攀上天梯,仿佛攀上了云头,脚步把太阳推高推远。
一步迈进,豁然开朗,惊讶真的置身天上,令我惊讶的是,如此高岗,却有河流清潭。
面前一条清凌凌的河,河上一座拱腰的石孔桥。桥身一人多高,一色青麻石砌成,两边刻有飞禽走兽。
过了石桥,一片开阔的苇荡,极为显眼。
登上石岗,几片汉瓦抢眼,星星般地点缀绿岗。
几声鸡鸣,几声犬吠,几声鹅歌,几声马嘶驴叫,显得山村如此和谐。
那就是芦苇河了。
村子不大,三十多户人家,老少百来口人,多芦姓。
多有牛马狗羊之属相,竟然有属猫的,却没有属猪的,属老鼠的。
大约嫌猪懒惰,老鼠偷窃吧?
村子靠山临河,人向山向河讨生活。
男人女人,各把自己的身体和力气,毫不吝啬地交给山里河里的各色事物。
生命犹如这满河的芦苇,冉冉生息,以它坚韧的毅力,通向收获。
芦苇河的特产是剽悍汉子、俊俏女人。
村子山高河长,自然也就平添些如火如炽的憨男痴女韵事。但真正使芦苇河名扬遐迩的是苇席。
芦苇河的苇席做工精细,以篾细,韧性好,色泽光滑而著名。
端午前后,整个芦苇河都沉醉在苇子的香气里。
阳光下,裸露出黝黑脊背的汉子,从芦花潭里捞出苇子,然后破篾、去丝、抛光;女人们则围坐在墙院或堂屋里,一边聊着闲话瞎巴,一边飞快舞动双手,恍若天上织女,在身前织出一片金色的彩云。
太阳跃动着落于芦花潭,大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风也起来了。
村影婆娑,有袅袅的炊烟,在微风里摇曳四散,座座农舍里飘溢出醇香扑鼻的地瓜饭香。
地瓜饭是芦苇河乡亲待客的饭,它是用芦苇叶子蒸的地瓜丝,加上莲子,栗子,花生,温馨祥和,这是在喧哗的尘世里难以找到的生活,难以吃到的美食。
可谓:“白云生处神仙家!”
暑气也已为夜风冲洗殆尽。
青蛙在刚捞出苇子的芦花潭里鼓起腮叫,“咕咕——呱呱——咕咕呱呱”,阶檐下,一个绾髻,穿着斜襟大褂的少妇,抻长脖子,撕开喉咙喊:“狗也——逮饭咯——”
小黄狗和小孩子从芦苇荡处跑了过来,那孩子叫“狗子”。
星星是出来了,稀稀散落几颗,且暗淡,显得十分寂寥。
就不要光亮,夏夜也美妙。
一切都模糊,倒显出些许轮廓。院中那棵老槐,轻轻地把影子写在地上,写在人的脸上,身上。于是,一团黑,一团花,优雅而神秘。
槐荫下席石而坐的是几个手摇蒲扇的老者,均七十上下的年纪。就中一人,手执铜锅烟袋,白发银髯,飘然仙风道骨神气,似有些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