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用|美国作家琼·狄迪恩去世,曾用超乎寻常的勇气直面人生重创( 三 )


曾用|美国作家琼·狄迪恩去世,曾用超乎寻常的勇气直面人生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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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狄迪恩与丈夫和女儿的合影 。 丈夫John Gregory Dunn于2003年去世 , 一年半后 , 她又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
然而狄迪恩对这些表层事实不感兴趣 。 她关心的是露西尔·米勒 , 这个曾经天真却野心勃勃的外来者 , 在一个不详的村庄老去 , 为了爱和金钱不择手段 , 却遭到情人背叛 。 她身上充满欲望 , 正是这欲望让陪审团对她心生憎恶 , 也让全镇对案件予以空前瞩目 。 米勒案开庭当天 , 狄迪恩如同等待已久的纪录片导演 , 将镜头对准旁观人群 , 缓缓扫过:

“一九六五年的一月十一日 , 南加州的天气明媚温暖……卡特琳娜岛仿佛漂浮在太平洋的海平面上 , 空气中飘着柑橘花的香味……一名靠退休金过活的七十岁老人 , 开着自己的旅行轿车 , 以五英里的时速 , 开过加迪纳的三个扑克馆 , 把三把手枪和一把十二号霰弹枪里的子弹全部射进窗户 , 打伤了二十九个人……再往北一点 , 有个十六岁的孩子从金门大桥上跳了下去 , 活下来了 。 ”
“与此同时 , 在圣贝纳迪诺县法院 , 米勒案开庭了 。 来了很多人 , 挨挨挤挤 , 法院的玻璃门都被挤碎了……大家早上六点就开始排队 , 女大学生们一整晚都蹲守在法院 , 带了很多全麦饼干和低糖饮料 。 ”
在最狭隘的层面上 , 这段描写对案情毫无意义 。 但直觉告诉我们 , 它和米勒案息息相关 , 因为“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 一个人的快乐可以是另一个人的痛苦 。 露西尔·米勒被判有罪后 , 她忠诚的捍卫者桑迪·斯莱格尔尖叫道 , “你们每个人都是杀人犯” , 而经过长镜头洗礼的我们知道 , 桑迪说得不全对 , 但也不全错 。 上帝狄迪恩仿佛在说 , “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 , 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 。 ”
曾用|美国作家琼·狄迪恩去世,曾用超乎寻常的勇气直面人生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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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想之年》 , 译者:陶泽慧 , 版本:新经典|新星出版社2017年1月
怜悯的最高形式可能是讽刺 。 这点在《拉斯基同志 , 美共马列分会》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 这篇不足六页的短文是对主角迈克尔·拉斯基的人物速写 , 寥寥几笔 , 勾勒出一位信仰马列共产主义的洛杉矶青年的形象 。 时值1967年 , 麦卡锡主义的热潮已退去十年 , 曾在美国盛行的共产主义式微 , 拉斯基这样的青年已成为少数派 。 他坚定的热情与实际的影响力形成巨大反差 , “五一劳动节他组织的游行只有寥寥十几人参加” 。 然而狄迪恩喜欢这位患有轻微被害妄想的青年 , 喜欢他与世界的格格不入 , 喜欢这种“因为非常尖锐的恐惧而投身于注定失败的极端事业中的人” 。
她将这样的欣赏藏在文末工人国际书店发生的一幕 。 一天结束 , 拉斯基和几位骨干像“投资银行的合伙人”一般 , 回顾《人民之声》小报的销售情况 。
“西蒙斯先生——同志 , 总收入是多少?”
“九美元九十一美分 。 ”
“卖了多久?”
“四小时 。 ”
……
“最大捐款额?”
“六十美分 。 ”
“最小?”
“四美分 。 ”
像这样 , 呈现而不点评 , 让意义在事实中浮现 。 这种写法让狄迪恩与读者保持距离 , 赋予她的文字以“冷感” 。 与此同时她又极“热” , 从不惮于在写作中袒露自我 , 高度忠实于自己的喜好和趣味 。 1976年 , 在为《纽约时报》撰写的随笔《我为什么写作》中 , 狄迪恩写道 , “Why I Write”三个词共享了一个音节 , 那便是“I”(我) 。 “我写作 , 完全是为了弄明白我在想什么 , 我在注视什么 , 我看到了什么 , 以及它具有什么意义 。 我想要获得什么 , 我对什么感到恐惧 。 ”在伯克利读书时 , 她意识到自己不擅长学院式的思考 , “不是思想世界的合法居民” 。 “我的注意力总是在边缘 , 我能看见、尝到、摸到什么 , 比如黄油和灰狗巴士……我只知道我不是什么 , 我花了好几年才发现我是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