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回到心中的“沙卜台” ——读胥得意《沙卜台:无锁的村庄》( 二 )


想起像他一样陆续走出沙卜台的儿时伙伴 , 胥得意说 , 虽然各自奔赴了不同的道路 , 拥有了不同的人生 , 但“相同的就是我们都曾是沙卜台的孩子 , 又都是因为生活而远离了那里 。 ”坐下来码字的时刻 , 他说:“我不知道中国的作家除了我之外 , 还有没有人下这样的笨功夫 , 把儿时村子里共同生活过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记录出来 。 我这记录没有选择的余地 , 因为我们八十一个人组成了一个共同的沙卜台 。 ”
沙卜台其实很小 , 小到没有秘密 , 没有锁 , 没有故事 , 小到看了脚印都知道是谁留下的 , 小到同一乡镇的人多半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 小到一些植物的名字都是村里人起的 , 只在沙卜台人中间流传 , 小到一个地点会以村里的某个事件命名而尽人皆知 。 比如“吕忠孝打盆处” , 就是某一天村民吕忠孝抱着一个珍爱的瓦盆儿喜气洋洋地从县里回来 , 路过此地时却一不小心将盆摔碎了 , 这件事一下子就成了村里的大新闻 , 从此这个地方便成了无人不晓的“吕忠孝打盆处” 。 多年后的今天 , 吕忠孝家已搬离了沙卜台 , 胥得意在书里写道:“‘吕忠孝打盆’的故事除了在我的文字里出现 , 沙卜台的人已经不会再提起了 。 甚至 , 后出生的人和后嫁进来的人们会问 , 吕忠孝是谁呀?就是因为这样的心境 , 我才下决心来写一本这样的书 , 读者在哪里不重要 , 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静下来创作关于沙卜台的书 , 用这种方式与在那道山谷里生活过的人们进行一次交流 。 ”
贾英莲家 , 林万有家 , 吕忠孝家 , 小宽家 , 林木匠家 , 二姨家 , 胥积发付秀荣家……于是他就那样 , 一家一家写了下来 , 没有落下一户人家 , 没有落下一个人 , 写出了他心中的沙卜台 , 也写出了一代人记忆中的乡村样本 。
胥得意的沙卜台 , 勾起了我遥远儿时的美好回忆 。 “那个时候 , 谁家做了豆腐 , 左邻右舍都能吃上一块两块的 。 ”一进入腊月 , 就进入了家家请吃猪肉的时节 , 今天这家请 , 明天那家请 , “吃的内容都差不多 , 但是吃来吃去 , 人和人之间又近了一层 。 ”“今天你顺手掐我一把葱叶 , 明天他拿你两根黄瓜 , 再是正常不过了”…… 这些 , 都是多么熟悉的场景!我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家 , 大年初一煮了饺子 , 敬了天地神明之后 , 姥姥便让我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碗饺子送到二姥爷家 , 六姥爷家 , 大妗子二妗子家 , 他们也将自家的饺子送来品尝;中秋节用月饼模子做了月饼 , 或者别出心裁用蓖麻子在月饼上印了花儿 , 蒸好后送给左邻右舍……胥得意经历的 , 也是我在姥姥家——鲁西南那个叫郝寨的平原小村庄经历的啊 。 虽然从一岁半到上学我也只在那里待了几年 , 但那几年的时光却也给予了我毕生的熏染并让我终生难忘 。 简单快乐的乡村童年培育了我们对于世界的不同认知 , 向我们提供了看待世界的不同视角 。 沙卜台长大的胥得意以沙卜台的视角理解事物 , 他说:“有时 , 别人对你们表达得过于直接不是失礼 , 是相互间的不设防 。 ”习惯了沙卜台的简单、透明和直来直去 , 在他眼里“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秘密 。 一个人会因为保守秘密而活得很累 。 ”
当胥得意返回故园 , 疼爱她的二姨已经不在 , 知道他爱吃二姨家枣树结的小枣的三嫂特意给他捡了一些枣儿留着 , 刹那间他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 “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 我任其恣意流淌 , 那个时候 , 我知道 , 我就是沙卜台的孩子 , 是一个一辈子也走不出沙卜台的孩子 。 ”那我呢?姥姥的爱 , 护我一世 。 此时泪流满面的我 , 又走出我的童年我的“沙卜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