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老师·我

自己能树立什么样的榜样从中学开始，我就发现自己喜欢同性，尤其是男老师。他们让我心慌意乱，也让我才思横溢。印象最深的是初中的音乐老师。为了让他注意到我，我用爸爸12岁那年送给我的电子琴，写了人生第一首曲子。但他没呆多久就走了。我后来报考了音乐学院，被分配到音乐教育专业。
【|同志·老师·我】为人师表，就是要给学生树立榜样。但我不知道自己能树立什么样的榜样。我讨厌欺骗，但隐瞒我的本性就需要欺骗。我看过报道，台湾有老师向自己的学生出柜，学生鼓掌支持。但这样的老师寥寥无几。毕业时找工作投完简历，心里空荡荡的，不清楚自己是否适合当老师。比起工作，我更多地考虑做人。
一个离市区挺远的私立学校在招音乐辅导老师，我投了简历，很快就回复要求面试。面试官姓陆， 30多岁，是学校的音乐老师，乐团增员要找一个副手。 “帅哥啊！超有气质的！”走廊里的女生们两眼发光。我很好奇，通常面试官跟我们是互相折磨的关系。让一个陌生人掌控你的人生，高高在上地审视你，这种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
轮到我了。 “随便弹一首曲子吧。 ”陆老师上身穿着卡其色套衫，浅灰色西装外套，袖子卷到肘部，下身是靛蓝色休闲长裤和短帮登山鞋。窗外绿意盎然，偶尔有几声婉转玲珑的鸟啼声穿过清风传来。我本来准备好了一首贝多芬的奏鸣曲，但是一触琴键，响起来的却是我最爱的西贝柳斯的《钢琴小品》。是此刻的美景和新鲜的空气激发了我的灵感，还是陆老师的潇洒俊美？我几乎忘记了这是一次考试。
“你喜欢西贝柳斯？”我转过身，他看着我的简历。 “对，不过我更喜欢他的交响曲。他的音乐里有一种对大自然的情感，有敬畏、赞美和热爱，很纯净。 ”他直视着我：“很多作品都有情感，为什么是大自然？”“这个，可能是因为面对大自然，才更能意识到自己是人吧。我读过梭罗的《瓦尔登湖》，我很羡慕可以生活在大自然中，做回真正的自己。 ”
陆老师没有说话，只盯着我看。我也直视着他。他的眼睛很美，乌黑、温柔、诱惑，让我想起了初中的音乐老师。我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好像有股渐强的电流穿过。我很少和别人谈自己对艺术、人生或哲学的思考。我的同学、朋友、家人，每个都很忙碌，为了生计、为了生活、为了将来，没人对严肃的话题感兴趣。但“将来”是什么？“生活”又是什么？从陆老师的眼神里，我知道他关心。
表露真实的想法需要很大的能量盼了一周，我收到复试通知。我希望是因为他对我有好感，才将我从这么多候选者中选拔出来。但回头一想，我的专业和实力又算什么？面试前一晚，翻来转去睡不着。我幻想再见时的情景：课室里只有我和他，他对我投来像上次那样专注而动人的眼神，我大胆向他靠近……
还是同一间课室，校长也来了。我在门口等待，眼前飘荡的却是陆老师的身影。 “亓崑。 ”有人大声叫我的名字。到我了。 “要不是陆老师告诉我，还不知道亓这个姓怎么念呢。 ”校长笑盈盈地说。我听到“陆老师” ，下意识地用眼角瞄了一下房间一侧的钢琴，他正站在琴旁。校长接着问：“你是学音乐教育专业的，如果来我们学校，你打算怎样教学？”通常对待这样的问题，有一堆程式化、冠冕堂皇的答案，但是有陆老师在，我不想人云亦云。我要有勇气！有十几秒时间，我身体僵直，脑海却一会儿巨浪滚滚，一会儿万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