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在俯仰间孵化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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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久衔
李伟长将自己出的几本书都统一称为“阅读随笔集” , 他用一种仰望的视角 , 以滞后的笔调对书本展开评述 。 大多数篇目里 , 他放弃了对文本的逐帧分析 , 而往往沿着一条人物的道路蜿蜒到林中深处 。 不再试图站在高处统揽全局 , 一针见血抓住书本的核心激扬文字 , 取而代之的是围绕着作家笔下的人物 , 构建一个出入于现实与文本的新空间 。
典型的例子是《布洛克的理想生活》 。 作者开宗明义直接讲明 , 自己要写的是劳伦斯·布洛克的作品《自以为是鲍嘉的贼》 , 核心是小说的主人公伯尼·罗登巴尔 。 但很快 , 书从文章中消失了 , 只剩下伯尼一个人物存在 。 李伟长以极度现实化的笔调将劳伦斯笔下的伯尼的生活重新改写 。
“关于小偷和书的故事 , 我们耳熟能详的莫过于孔乙己 。 ……伯尼是谁?孔乙己的同行——专业的梁上君子 。 ”
“伯尼不仅爱书 , 还在百老汇大道 , 开了一家二手书店 , 并且是独资老板 。 ”
“偷窃 , 作为一种见不得光的行业 , 从来就有大小之分 , 所谓窃钩者 , 诛窃国者侯 。 ”
这是李伟长最出彩的地方之一 。 不满足于常见的小说人物之间的横向比较 , 多出来的现实议论瓦解了虚构与现实之间的距离 。 前一段还在讨论书本之中的人物 , 后一段则直接跳出人物 , 抓住关键词展开议论 。 在去掉了多余的修饰词之后 , 因为叙述的肯定语气 , 伯尼直接登场于现实舞台 。
做到这一步其实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 照常人思路应该沿着从虚到实的路线抽离开文本 , 但李伟长却兜了回去 , 继续写伯尼喜欢那个书名中提到的、现实中存在的“鲍嘉”!在这一小节中 , 通过真实人物鲍嘉 , 李伟长串联起了虚构人物伯尼、真实作家奈保尔 , 以及奈保尔笔下的虚构人物、外号“鲍嘉”的佩兴斯 。
当作者从记录者或改写者的身份中抽离 , 读者也会从欣赏者或围观者的身份中抽离 。 介乎于传记和书评之间的 , 既有劳伦斯·布洛克的《自以为是鲍嘉的贼》 , 也有重新出现的有关现实的种种纠葛 。 去追究是否为“奇文共欣赏”的拍案叫绝并不礼貌 , 但这一落笔一下子让文章的着眼变得模糊 。
可能这是仰视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 或者说仰视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取舍:放弃锋利 , 选择温和 。
常规的批评像是一个圆形的内接三角形:从一个点出发 , 用自洽的新理论解构第一文本的内里;李伟长的阅读随笔更像是一条经过圆的直线:二者从关系上说仅仅只是有接触 , 相切、相交、穿过圆心都只是一个概念下的细微分野 。
这一点在写《松本清张的乱世》里更加明显 。 李伟长看似用三个小章节将作为核心的《绚烂的流离》一书基本剧透了个干净 , 可仔细阅读就会发现其实不然:集结成册的十二部短篇小说 , 出现名字的只有《夕阳下的城堡》和《车票》两篇 。 剩下的部分 , 李伟长选择围绕着松本清张展开 , 对犯罪动机的讨论、对推理文学的剖析、对死亡和乱世的慨叹交织在一起 , 故事情节与人物传记相融合 。 好像作者什么都说了 , 但对读者来说《绚烂的流离》依然是陌生却魅力十足的 。
“这一切 , 作者全叫读者自己去感受 。 他不破口道出 , 却无微不入地写出 。 ……于是读者打进作品 , 成为一团无间隔的谐和 , 或者 , 随便你 , 一种吸引作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