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连泉#跷功虽然很打眼 但最抓人的是“小”( 二 )


作为花旦的当家戏,这出戏里的“跷功”自然也是“一卖”。通过演出能看出牟元笛在跷功训练上的投入与付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体态的变化,他踩上跷的形象并不舒服,腿与跷的视觉反差过大。虽然很多动作都到位了,但翠香不像一个三寸金莲的小姑娘,而像穿着高跟鞋的小伙子。
过去花旦踩跷源于生活中女子缠足,后来废跷又是因为大家认识到缠足对女子的摧残,而现在人们对跷功的争议则源于对传统与现代、审美与道德的困惑。但时代总是在向前的,当今的现实生活已经没有三寸金莲的舞台,观众对跷功的关注恐怕猎奇大于审美,更谈不上共鸣。再加上当代戏曲教育中也没有从小对演员进行专门的跷功培训,演员对跷功的运用根本达不到自然之境界,就更无法满足美的欣赏。
【 于连泉#跷功虽然很打眼 但最抓人的是“小”】有一种误区是练跷功难,所以它“值钱”。但其实,不假借于物远难于假借于物,于连泉废跷以后走出的那种轻盈的台步,看上去容易,实则是举重若轻,达到这种效果的难度远甚于跷功。
跷功技巧虽然在今天已经没有现实生活基础,并不是不能保留,可以把它当作练功使用,也可以把跷与人物性格结合起来,让它成为人物性格的外延,而不只是技巧的展现。比如一些尖酸刻薄、貌美心恶或者心胸狭隘的女性角色配上跷,就会把性格与技巧展示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坦诚而言,仅从当天演出的表现来看,若说牟元笛有欠缺之处,首要并不是对京剧和行当的认识,而是对生活的理解与选取欠火候,让这个角色少了应该有的烟火气。即便如此,当天的演出现场真的很火爆。刨去捧角儿的戏迷、内行或者熟人,众多普通观众,不论黄发垂髫,都捧腹和鼓掌。
《遗翠花》的剧情和戏词远没有《双背凳》《一匹布》《打刀》《打杠子》那样荒谬可笑,戏曲技巧也没有达到《小放牛》《小上坟》那样的难度,但观众还是那样的喜欢,关键就在于剧目文本本身贴近生活:那些生活的语言、生活的矛盾冲突、那不需要过多思考只要稍微带入生活就能得到共鸣的情节,让人为它而笑,为它鼓掌。
一出戏只要沾上一点点生活气息,只要有一丢丢让人放松的余地,就能受到观众这样的欢迎。但是我们太缺少这样的作品了,更缺少这样的创作理念和态度。
长期以来,戏曲创作都喜欢谈“大”,即便是小戏,也爱说“小戏不小”,习惯站在“高处”用戏曲作品教育人,刻意地在舞台与观众之间建立一堵墙,可戏曲本没有“墙”的概念。
中国戏曲的高级体现在可以永远连接当下,而不拘于剧本所要求的那个剧情,牟元笛若是在《遗翠花》里说一句“yyds”或者“绝绝子”,并不会招来骂声——让古人说现代的话,开现代人的玩笑,这种看似的不合理却是中国戏曲最大的合理。然而今天,在那些大戏里、那些不小的小戏里很难看到。
幸运的是我们还有很多“小戏儿”——已经保留下来的和等待挖掘的。或许,不断寻找和表达这种古老与当下的连接,才是老戏重演的现实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