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高|凡·高死去之后,如何看待对他的反复致敬?( 二 )


凡·高用画笔表达对世界的看法 。 狐步舞曲中 , 上流社会以优雅的姿势欣赏着油画 , 并认为与画家达成了默契 。
凡·高的画在画廊与客厅之间流通 , 而凡·高本人则往返于漆黑的矿洞和寒冷的棚户 。 炫目的阳光和诡谲的星辰、不安分的愿望和铁一样沉闷的生活 , 歌声以及噩梦 , 在他笔触中 , 彼此缠绕、冲撞 。 我们看到大的植物—向日葵、树木、麦田、鸢尾花……看到植物也有神经 , 在不被察觉的深处呻吟或者呼喊 。
一个朋友说 , 贫穷就像吸毒 , 也有一种特异的魅力 , 容易使人上瘾 , 尤其对于穷人中间那些性格孤僻、儒弱的人 。 正如一个人在完全绝望时反而获得清醒的神智 , 非常恶劣的窘迫和贫困同样带给我们异常敏锐的感官 。 很多年代里 , 人类对于贫困保持着精细的味觉 , 这是使人叹为观止的准情神领域 。 因为贫穷使我们的身心坠向真正的民间 。 诗人布莱说 , 贫穷而能听见风声也是美的 。
在文明社会之外 , 凡·高行走在自己的笔触里 , 贫穷像冬天里的空气一样固执地包围着他 , 令他无处躲藏 。 贫穷是甘草和牛粪混杂成的一种健康气味 , 与沙龙里的芳香大相径庭 。 凡·高在给提奥的信中表达了一种极为简单的愿望:我要告诉人们一个与我们文明的人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如果一幅农民画散发出火腿味、烟味和土豆热气 , 那不要紧 , 绝不会损害健康的;如果一个马厩散发出粪臭 , 好得很 , 粪臭本来是属于马厩的;如果田野里有一股成熟的庄稼或土豆或粪肥的气味 , 那是有益健康的 , 特别是对城里人 。 这样的画可能教会他们某些东西 。 但是 , 香味并非是一幅农民画所需要的东西 。
在凡·高的画前 , 富人们小心翼翼地戴上雪白的手套 。 他们感谢上帝 , 赐给画家贫穷 。
凡·高|凡·高死去之后,如何看待对他的反复致敬?
文章图片

很多年后 , 一个才华横溢的中国画家 , 在散发着陈旧气息的荷兰街巷与凡· 高不期而遇 。 中国画家内心的黑白底片见证了他的瞬间表情 。
凡·高|凡·高死去之后,如何看待对他的反复致敬?
文章图片

他的表情已平静许多 , 目光由惊惧转为深邃 , 略近于一八八九年的自画像 。
从他这一时期的《吃土豆的人》《悲哀》《麦地》中 , 我们看到了他目光中的景象 。 有人把凡·高视为“博爱的社会主义者” 。 尤利乌斯·迈尔-格雷费在《 文森特与社会主义》中将他描述成圣徒——“为《圣经》所燃烧的人” , “这个人似乎感觉到属于我们整个时代的自我主义的耻辱 , 并以伟大的殉道者——他们的命运自古以来就落在我们的身上——方式作出自我牺牲” 。
一位朋友曾把悲剧、真理和英雄称作“人类有史以来最他妈矫情的玩意儿” 。 我们制造过许多真理 , 被所有神圣的尺度严格地丈量过 , 信以为真的蠢猪们怀抱着冲锋 , 最后把自己弄成了英雄 。 如同真理有其不可克服的虚假 , 英雄也都有着内在的狡猾 。 与他们相比 , 凡·高只是个低能儿 , 他把自己弄成了疯子 。
他并不信奉什么 , 也没有什么清规戒律值得他遵守 。 相反 , 他对所有披着神圣外衣的人保持警惕 。 他只相信自己的逻辑和大地的道德 。 他被目为疯子 , 是因为他从不使用现成的真理 , 也从不出借内心的圣经 。
愚人船是中世纪欧洲一个重要的文学词语 。 人们把疯人们放逐在这样的船上 , 任其从一个城镇漂流到另一个城镇 。 凡·高就是这船上的乘客 , 被喧哗与躁动的现实世界关在了外面 。 这一举动掩盖了城里人的迷途感 , 在凡·高眼中 , 他们狂欢化的嘴脸完全是丑陋的假象 , 他们是被关在里面的囚徒 , 而他自己却在脱离尘世、不可捉摸的命运中 , 成为最自由、最开放的囚徒 。 当人们嘲笑他的时候 , 他对嘲笑者寄予深刻的同情 。 他以超常的敏感和天生的忧郁 , 注视着那些扭曲和无奈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