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大到建筑,小至钱币,天圆地方渗透在古人的艺术生活( 二 )
天圆源于先人对天穹的直观感受,对这种感受的表达只能通过比喻或象征,所以古代常用蛋壳、覆碗或用盖笠、车盖来加以比喻;至于地方,有人把大地当成是方方正正的,就像田字那样横竖都是规整的,还用棋局、豆腐块来形容大地。不过,这种隐喻,也往往有中国文化典型的哲学观,不能以简单几何形态论之。譬如西汉人戴德编著的《大戴礼记》就记载,曾子门人单居离问曾子:“圣人说天是圆的、地是方的,真有这么回事吗?”曾子说:“如果天是圆的、地是方的,那么,圆的天就掩盖不了地的四角了。”曾子又说:“我曾听孔夫子说过,天道是圆的,地道是方的。”天圆地方在这里就从几何转化为一种人文意义的象征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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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明堂复原图
古代建筑一方面要考虑人居的实用性,另一方面就是以天地伦常作为设计的准则。典型如古代礼制中的明堂建筑,从外观上就是象征天圆地方的,汉代李尤《明堂铭》云:“布政之室,上圆下方。体则天地,在国正阳。窗达四设,流水洋洋。顺节行化,各居其房。春恤幼孤,夏进贤良。秋厉武人,冬谨关梁。”《大戴礼记》载:“明堂者,古有之也。凡九室,一室而有四户八牖,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茅盖屋,上圆下方。明堂者,所以明诸侯尊卑,外水曰辟雍。”《淮南子·主术训》载:“明堂之制,有盖而无四方,风雨不能袭,寒暑不能伤。迁延而入之,养民以公。”可见明堂是“享上帝、礼鬼神”“顺四时、行月令,祀先王、祭五帝”的神圣空间,它的形状是上圆下方的,基本是仿照古人脑海里天地的样子设计的。
有趣的是,古人在构想圆形空间的时候,永远不忘与方形的关系。以玉器为例,璧以敬天,琮以礼地,不过玉琮也并非简单圆柱体,而是外方内圆,均以四角为中轴线,且雕琢神人兽面纹;再看玉璧,汉代祭坑出土的大量玉璧所刻画的纹饰,并不是沿着圆周完全连续的图案,而是内圈刻蒲纹、外圈刻兽面纹,同时四个兽面纹各自安排在均匀的四个区域内,它们连贯起来又形成一个圆形图案。这就表示汉代人看圆形,实际上看到的是方的,这种宇宙观,可以简化为一种外圆内方相叠的图形,正好契合汉代四象的观念,这个四象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也就是后来四神。我们看天是圆的,可在古人看来,天之圆廓有四个角,代表四个方位。这个圆并非我们想像的几何上的抽象圆,而是拥有四个不同位置,且各自代表不同意义的一个圆。类似的还有汉代流行的博局镜,外圆内方,构成镜背的四方八区,瑞兽纹分布其中隔“TL”纹两两相对,这也是典型的方圆互济的外在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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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璧
这种方圆意识自然影响了古代建筑,纯粹的圆形建筑几乎不可能发展起来,因为古人对四个方向是那么的重视,以至于在很多象征意义上,这四个方向到后期都落实到伦理上面。东西南北这四个方向,对应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不仅融入建筑,也成为人们精神生活的一部分。方不仅代表大地,也代表人的生活环境,而很多自然现象如天穹是无法理解的,就可以被归纳为一个圆形。
圆是观念,方是实际,这些空间意识演变到明清两代更加融合绘画艺术,形成园林美学。中国园林是综合艺术的殿堂,方与圆的景别布置是园林空间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园艺与方圆互相依存、互渗互融,譬如隔景的门普遍要做成圆形或扇形,因为圆形能让园景形成一种若虚若幻的画面,而叠石则多数给人方正的印象,因为它们是构成园景的基础元素,而且也寓意着主人的品性。我们去苏州观察那些古典园林,就会理解古人是如何以方圆让天然地形变拙为巧的,建筑结构或方形或圆形,有些顺势建造,有些则化直为曲,让方圆彼此呼应。最终,园林造景就和回环的玉璧一样,看起来层次感很强,如同天上铺叠的云层。方圆形态结合人文意境,让原本的小建筑因与广阔无垠的文人精神世界接壤,而被赋予了品之不俗的人文况味。小世界,纳方圆,建筑空间的深刻含义之大,远远超出了它的建筑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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